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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哲學論文賞析八篇

發布時間:2023-03-20 16:17:15

序言:寫作是分享個人見解和探索未知領域的橋梁,我們為您精選了8篇的思想哲學論文樣本,期待這些樣本能夠為您提供豐富的參考和啟發,請盡情閱讀。

思想哲學論文

第1篇

關鍵詞:是|有|本體論|譯名之爭|中華思想

無可否認,西方哲學的譯介與對思想化進程產生了全面而深遠的。即使在中國哲學與馬克思哲學中談論本體論,為了尋根究源,人們總要追溯西方哲學中ontology一詞的涵義、問題與。事實上,西方哲學對本體論討論的影響之深甚至超乎我們的自覺,第一哲學的提法、本體論在第一哲學中的地位,甚至本體論一詞的標準涵義,都是從西方哲學得到規定與解釋的。通過這種解釋,中國思想所關心的“本”、“體”問題也被順理成章地吸納到ontology之下了。

但從西方哲學研究界內部看,對于本體論這樣一個牽涉哲學本身的大問題,其最久遠、最廣泛、最深入的爭論卻是在探討具體的翻譯問題時出現的。有關Being②以及與之有形態關聯的其它詞匯的翻譯已經造成了把好幾代西方哲學研究界頭面人物卷入的漫長辯論。迄今為止,這場爭辯已經引發許多出自不同背景,卻均發人深省的高論,但遠未取得一致意見。③但如果Being一詞的翻譯尚待商榷,那么對源于該詞的ontology的理解,就不會全無可議之處。事實上,關于本體論的任何討論首先應該澄清Being的涵義。這種澄清就是所謂譯名之爭的基本。

一、譯名之爭及其引出的問題

關于Being一詞的翻譯,歷來有“存在”、“在”、“有”、“是”等若干種翻譯。這些譯名基本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強調Being的系詞來歷,主張以漢語的“是”予以對譯。另一類則專注于Being指涉存有的一面。漢語的“有”與“存在”(“在”)有區別,但這個區別對兩派意見來說都不是第一位的。④值得注意的只是,系詞派從陳康開始,一直主張“是”的譯法,且不時以一系列論證發起有益的爭論。而存有派很少主動正面闡述自己的意見,且所主張的譯名有變化。就狀況而言,大陸流行“存在”的譯名,港臺則多主張以“有”譯之。這顯然與這種背景有關:大陸思想界的經典地位由占據,①而港臺學界主流仍然保有中國傳統典籍的記憶。

為什么關于這個詞的翻譯總是掛一漏萬、難以統一?扼要地說,基本理由無非兩條:第一,Being一詞的歧義太多;第二,沒有一個象Being那樣常見的漢語字、詞同時具有其所有基本歧義。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第五卷第七、八章里列舉了toon(實是)與ousia(本體、那是著的、是著性)的若干種歧義。前者主要有:謂詞(云謂)或屬性、斷真與潛在-現實。就大體說,即分為“本性之是”與“屬性之是”。后者基本有主詞(基底)與分離獨立(“這個”)兩層涵義。②據語文學的研究,早在巴門尼德,希臘詞einai主要具備這樣三種歧義:系詞、表示實存、斷真。③這個說法雖必須加以補充,④其大體則是可以成立的。它也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得到哲學家與哲學史家的印證。起來看,Being一詞最重要的歧義應當是存有、系詞、斷真(同一性可以歸入系詞結構)三種。其它歧義或多或少地可以追溯其上。而在這三種之中,斷真的功能在形式上可以歸并到系詞-謂詞結構中去,在實義上則又與存有直接相關,那么為簡化討論計,可將Being的基本歧義定為存有、系詞兩種。

有豐富中文經驗、一定中文知識的人都很清楚,中文沒有同一個詞同時具備“存有”、“系詞”兩類涵義。⑤語言史的工作已經表明,古代漢語的系詞出現得相當晚,⑥至少晚于先秦時中國思想的高峰期。甚至在系詞已然出現或接近出現的魏晉南北朝時期,系詞對當時玄佛問題的提出沒有任何影響。實際上,系詞與中國思想的基本問題之間根本沒有什么正面聯系。倒是系詞的晚出及其在日常用語里的可有可無,從某個側面暗示了中國思想的特點。那么,將Being翻譯為“是”的主張,其代價也許就是對“存有”這層涵義的犧牲。而只有這層涵義而非系詞,才能既提示中國思想固有的最高問題,又引出Being的源始意蘊。

對于將Being翻譯為“存在”、“在”、“有”(姑且籠統地稱為“存有”派)的意見,我們應予以更謹慎的辨析。首先,這個翻譯肯定失去了原詞固有的與系詞的直接聯系。但失去這種聯系是否就意味著這種翻譯全不可取?這要視語境而定。例如對于通過主謂句法結構ousia(“是著性”)的亞里士多德而言,“是”就比“存在”更妥當些。但對于力求將Sein從系詞理解中解放出來的海德格爾來說,“是”并不比“存在”更合適(當然這也不意味著,“存在”是最合適的譯名)。更重要的是,對于用漢語思考的人來說,這派翻譯開啟而又遮掩了思想的最高。說開啟,在于它提示了從“是”以外思考“本體”問題的道路。說遮掩,乃因它基本沒有注意“存在”與“有”的區別,而有把“存在”代替“有”立為思想最高問題的傾向。①在中文中,“有”與“存在”之間有著微妙而重大的區別。“有”的含義更為寬泛,它既可以包含“存在”之義,也表達“存在”一詞所不可能有的“顯現”、“出場”(“在場”)、“持有”(“具有”)等義。例如漢語可以說“今晚沒有月亮”,但恐怕沒有誰會說“今晚月亮不存在”(相反“月亮不在”倒也說得通)。現代漢語的這個情形其實是保留了古代“有”字的初義。“有”的“顯現”、“到場”義,在字源上與思想上,都是本源性的。這一切揭示了我們必須面對的事實:“是派”與“存有派”的意見無法兩全。中文在根本上沒有可能提供對Being一詞的貼切翻譯。譯名之爭的一大功績在于揭示了這個事實。我們的任務是把這個事實解釋為中國思想的根本處境。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個簡單的事實。陷入譯名之爭的大多數學者,執著地一定要為“Being”一詞找到合適的翻譯并為此不斷爭論。這當然說明他們是不承認這個事實的。也有個別清醒的學者看到了這一點。但在如何看待與解釋這個事實的問題上,他們的看法也有耐人尋味的出入。本文即嘗試就這一問題進行初步的探討。

二、沒有系詞本體論是中國思想的缺陷還是幸事

漢語無法提供對Being一詞的貼切翻譯。對于這個事實,國內學者的評價是有差別的。有的學者很正確地要求反思這個事實,但卻把這點當作缺陷看待。②但也有的學者認為,漢語沒有一個詞兼有系詞與實存的含義,這“也許是幸事”。③這主要是站在派邏輯的角度說這番話的。在符號邏輯那里,系詞消失在謂詞函項的結構里,而實存被表示為量詞,實存者即所謂“約束變項的值”。也就是說,漢語是符合理想語言的,用不同的字表示系詞與實存恰恰是“邏各斯精神”的表現。我們基本同意這個判斷:漢語的這個特點“也許是一件幸事”。但具體的根據不必完全相同。本文擬從形而上學基本問題的角度,提出一個理由。這方面的論證,也有學者提出過。④本文的持論則完全基于“是”與“有”的根本差別。我們不認為漢語的這個特點表明“中西學之不可比較”。⑤“也許是幸事”這個判斷正基于某種“比較”。但這種“比較”不是解剖地甚至機械地找出“相同”、“相似”或者“差別”,而是訴諸對基本問題的把握及其展開的時機。也就是說,漢語思想的殊勝是從基本問題、最高問題方面說的,并且是對“現代”說的。

如果漢語思想的基本問題與最高問題與西方哲學或者哲學本身毫無關聯,那么任何“比較”都是不可能的。但哲學的最高問題不就是本體論嗎?本體論不就是研究toonheion(BeingquaBeing)也就是第一ousia(Substance)的問題嗎?正如亞里士多德所云:“Kaidekaitopalaitekainunkaiaeizetoumenonkaiaeiaporoumenon,titoon,toutoestitisheousia.”(“所以從古到今,大家所常質疑問難的主題,就在‘何為實是’亦即‘何為本體’。”)⑥“本體”問題之根源既然在于“是”,在于那“只可能是不可能不是”的真之路。那么其基本問題從來不被“是”所引導的漢語思想之不是哲學,難道還有什么疑問嗎?中西之間不是典型的風馬牛不相及嗎?

亞里士多德所提的這個僅僅在亞里士多德式的“形而上學”中是最高問題。如果就等于亞氏“形而上學”,那么“中西比較”云云在實質上只能是無稽之談。但一部西洋哲學史還提供了其它的可能。在亞里士多德之前,柏拉圖便將哲人王的最高知識確定為關于“善”的知識,理式(eidos,相、形)“從善得到它們的是(einai)與本是(ousia)”而善卻是“在地位和能力上都超越了本是(ousia)”①柏拉圖的這個洞見,及其在哲學史中留下的隱秘線索,這里就不多談了。我們且來看一下也是將其基本視野保持“在亞里士多德之前的”一位“近人”:海德格爾。我們關注他有這樣三點理由:首先在所有思考西方哲學最高問題的大師中,只有他基本算我們在現的“同代人”;其次他與那條柏拉圖的隱秘線索有些關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近二十年思想界在西學方面的最大動力來自海德格爾。現在甚至連對馬克思的解釋都開始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人們之所以有那么大的興趣重新討論陳康先生在翻譯柏拉圖時提出的譯名問題,主要緣于海德格爾的刺激。

不錯,海德格爾接過了亞里士多德的那個問題,甚至明確援引亞氏以說明自己。但他恰恰通過對后者的“現象學解釋”②把系詞導致的對Being涵義的預先領悟懸置乃至解構掉了。用海德格爾的語言,這就是說,Sein之系詞涵義所對應的是現成存有領悟。③換言之,命題主詞是對系詞的分有,在這個意義上是存有者或者不如說是者。主詞是在句子結構中得到規定的,而支撐句子結構的無非是聯系動詞。作為命題主詞的存有者之涵義就只能從系詞而非存有上加以領會。“形而上學”追問存有者的根據。無論這根據是“實體”還是“主體”,都被領會為現成的、在流變中常駐永存的、并因而掩藏在現象之后與現象對立的“本體”。這個“本體”不會為謂詞的流轉所動搖。它僅從系詞得到單純的規定,是純粹的“是者”。本體的實質就是主詞。主詞的實質就是“那只能是,不能不是的”。純粹主詞、真正夠的上主詞或者說本體的,只能從“是”而非其它規定。主詞的實質正在于系詞“是”。

要之,“形而上學”在于對Sein的遺忘,這種遺忘正是通過以“是”解Sein完成的。那么,被“是”所遮蔽的Sein之本義何在呢?“是”何以遮蔽了這層本義呢?這種遮蔽是否全然的“錯誤”?如何破除這種遮蔽顯露Sein之本義呢?

扼要地說,海德格爾的運思完成了這樣幾個任務。首先,在《存在與時間》中,他以“存有論只能作為現象學才可能”這一斷言,將Sein與出現、顯現、事情自身的站出等“現象”的原初涵義聯系起來。在《現象學基本問題》中,他專門批判了整個系詞學說的傳統。④這兩件事原是一體的。所謂現象學的存有論必定批判對Sein的系詞理解。因為這種理解正是“現象”與“本是”(Wesen,一譯本質)、“存有”(Sein)與“顯象”(Schein)對立的根源。所謂系詞理解,就是僅從“S是P”的基本主謂結構中理解“Sein”。由于主詞(個體)或種(形式、相)與偶性在“是”上的邏輯不對稱。⑤這種邏輯不對稱被“形而上學”地理解為“是”(Being)與“變”(Becoming)的對立。現象是意見,是“是又不是”。現象是變,而在變中“是而不變”的則是與現象對立的,在現象背后的“本是”。現象學的最大貢獻就是恢復了現象、流變的原初地位,懸置了其背后的“是者”,乃至從現象出發“構成”那“是者”。可以說,正是現象學才開始消解了從系詞理解Sein的傳統。從這里看,不問語境地將Sein翻譯為“是”,乃是前現象學的舊“形而上學”思路支配的結果。現象學領悟的Sein,就是“有”。

出于種種原因,后期海德格爾不再把自己的工作歸屬現象學。但他強調Sein顯現、到場的這一點不僅沒有改變,而且得到了印證與發揮。他開始把對Sein涵義的提玄勾沉與哲學史、最終是語言史聯系起來。不僅德國哲學的Sein,希臘哲學的toon、ousia、parousia等均當如是領會。例如他認為parousia最貼切的翻譯是德文的Anwesenheit(在場性,在場這回事而非在場者)海德格爾認為,西方哲學的最大問題,或者西方哲學的命運,是遺忘存有者與存有之間的存有論差異。是以對存有者,或者不如說“是者”的探討(即“形而上學”)遮掩了存有之思。后期海德格爾一直在思索:這種遮掩是何以發生的?對思想的命運來說它又意味著什么?語言史的工作表明,①印歐語言,例如希臘語有明確的動詞、動詞不定式與名詞的分野,這點對存有領悟的是實質性的。存有最初只有動詞的涵義。后來逐漸演化出不定式與名詞。對存有的存有者理解、是者理解,就是把存有這回事誤認為在這回事中存有著的存有者。從語言方面看,這就是以不定式乃至名詞替代本源動詞涵義的結果。西方語言的詞類分野是無法撼動的,在這種語言之下的存有之思,只能通過對具有高度名詞(是者)傾向的Sein“做手腳”來發動。這個情形導致晚期海德格爾甚至不再依據Sein,而是依據更為源初的Lichtung或Ereignis來思此前在Sein之下被思的東西。這就從根本上切斷了我們從系詞“是”去把握存有之問的基本脈絡。

如果說,“轉向”之前的海德格爾主要從在場者(存有者)與在場性(存有一般)之間的存有論差異入手。那么,其后他則更溯在場而上,追問Anwesenlassen,這早已超越了“是”所標畫的邏輯-形而上學范圍,而進入了“有”之思。海德格爾很清楚,這一思之方向恰恰是背離西方傳統的:

“在西方思想之初,存有(Sein)就被思了,但‘有’本身(Esgibtalssolches)并未被思”。②

我們也許可以大膽地說,西方語言是不適合后期海德格爾期望中的存有之思的(雖然這種不適合被他看作存有之天命),但在一種既區別“是”與“有”,又沒有固執名詞形態的語言中,存有論能否得到真切的體認呢?這是西方為思想留下的最大機緣。

中國思想的最高不可能源于Being,因此不可能屬于以對系詞進行邏輯為基礎工作的系詞本體論(即主要從系詞“是”方面理解的ontology,可稱之為“本是論”)。在這方面,翻譯的勝利很可能導致思想的失敗。也許我們能夠通過“合適的”翻譯在中國思想中找到與Being最有聯系的問題。但翻譯永遠是抹消而非展露差別的,那么接下來我們就會順理成章地認為,中國思想的這個問題就是Being的問題,就是本是論的問題。其至尊地位與標準一如西方第一哲學處理的本是論。這樣我們就會在根基處全然誤解中國思想的基本問題。這種誤解的代價是中國思想的形存實亡。

說中國思想之最高問題并非源于Being,這并不意味著前者與Being豐富的源始涵義之間毫無聯系。中國譯介、領會西學的最高任務,恰恰在于如其所然地揭示、解釋這種聯系。如海德格爾所言不虛,Being的意義事關西方思想的天命。那么,這個任務同樣也是中國思想的命運所系。

第2篇

Abstract:Theanalyticphilosophyistheanalyticmethodtothelanguageandlogic,theepistemologybytheanalyticmethod,andtheontologyoftheepistemology.Astheepistemology,itboundedtheborderoflanguagewithlogicfortheword,astheontologyitcanceledphilosophyinlanguageandlogic,butdiscoveredtheappearanceprocessasthesignificanceofinsignificance.Infact,thatallarethecapabilityproblembasedontherepresentationoflanguageandlogictothephilosophicalthought.Theanalyticphilosophyitselfisathinkingactionoftheanalytics,whichanalyzesthesecomplexandprofoundrelationsintherepresentationofthelanguageandlogic.Buttheessentialrelationsbetweenthelanguage,logicandthoughtareyetoccultinanalyticphilosophy.

分析哲學起源于對語言的研究特別是對語言的邏輯研究之中,因此分析一詞,首先只是表明人們感興趣的只是分析的結果,即首先表明它被看作是語言表達形式的組成部分以及它們的組成方式,但分析哲學的內容和性質卻遠超過對語言和邏輯形式分析的結果,它不僅是揭示了語言和邏輯形式反映世界的結構的方式,更重要的是,語言和邏輯形式反映世界的結構的方式最終是以對哲學思想的表達而實現的,所以對邏輯和語言的分析自身實質上是一個超越的思維過程,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被當作一種哲學活動,即哲學思想的方法和過程,因而被分析哲學家們稱之為“治療術”,即對語言和邏輯表達哲學思想的混亂不清的情況的清理過程。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成為基于語言和邏輯表達的認識論,而且它以獨特的方式表達了分析哲學的存在論觀點。

二十世紀對語言的研究有兩個相反的方同,一方面走向更加純粹、抽象,如數理邏輯,另一方面則走向日常和具體,但這兩個方面都要有自己的哲學化困境,一方面,邏輯與形式語言具有同語反復的性質,它不能表達哲學問題,另一方面,日常語言能表達哲學思想,但它充滿了混亂,分析哲學的任務實質上是這兩個方向的綜合,把日常語言中的哲學問題以純粹的方式表達出來,傳統哲學中因語言誤解而糾纏不清的命題可以用語言分析清除掉,但它達到的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

分析哲學不等同于邏輯學,邏輯是思維的形式,分析哲學不直接研究思維形式,也不通過對邏輯形式的研究來研究思維自身;它也不同于語言的語義、語法學,語義和語法研究語言的表達方法,而分析哲學是以表達哲學思想的語言自身的形式為對象,但實質上探討語言表達哲學思想的可能性,而不僅僅是從日常的語言中清理出這種表達哲學思想的語言的純粹形式,因此它表面上不理會一般哲學研究中的存在和認識論等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已經化解在這種語言的形式和它們的關系之中,他們的任務只是發現和糾正以語言形式表達的哲學思想的錯誤,因此所有的哲學問題成為語言問題,但是分析哲學并沒有從他們的研究中得到對哲學問題的解答,相反,他們認為用語言表達哲學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因此實際上他們的結論是語言沒有表達哲學問題的能力,在分析哲學的意義上最終將導致的結論是:哲學的最終問題是無法用哲學語言來表達的。

但是這并不是問題最后的結果,分析哲學的意義是潛在的,首先,在人類的哲學史中它是第一次直接通過語言對思想的表達的可能性分析而指向了人類自身的一個本質——思想自身,他們至少揭示了了一個事實;語言可以呈現哲學思想過程,但人們應當對此保持在語言表達上的沉默,這是西方哲學最大的自覺,它意味著在科學的或實證的意義上它接觸到了自己的非先驗的對象,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將為具有自身動力性和統一性中國思想打開中西哲學匯合之門。

“分析哲學”幾乎與“語言哲學”相同地使用,但語言哲學強調語言表達的世界的結構問題,而分析哲學,在它的最深刻的意義上,是語言對存在論問題表達的可能性,因此更具有認識論的意義,或者說它是關于認識自身的認識論,而且在它的最終方向上,以顯現的方式表達了它的存在論。

對表達的分析

雖然人類還可以用其它的方式表達意義,如手勢,圖像等等,但毫無疑問,語言是最精確、方便的表達方式,這主要源于二個特點:第一,語言具有標準性的語法形式,即具有表達的社會性;第二,語言具有自身本質上的邏輯性,即它自身是表達的。當然還有第三點,語言是思維的形式,這是與表達的本質有關的更進一層的性質問題。

一般語言陳述的基本形式就是主詞和謂詞,主詞提出對象,謂詞進行陳說,但人們總是在雙重方式上運用語言,第一是以語言的方式表達意義,這是運用語言的主要目的;第二是運用語言自身的語法形式,即以大家都能接受的語法形式說出或寫出句子,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成是語言表達自身。因此一個句子在日常使用時如果被認為是正確的就應當同時滿足這兩個要求,但實際上日常語言往往是在這兩重意義上混亂地運用,因此表現為語言的使用與使用的環境有關,為了能純粹地進行表達,人們就首先應當從心理、歷史環境中清理出正確的語言形式,弗芮格和羅素就是在對語言表達進行理想化努力的方向上展開了一個新的領域,也帶來更多的意想不到的問題。

把語言的兩種表達區分開來就是把語言對意義的表與表達的形式分離開來。即把對意義的表達與對自身的表達與區分開來。實際上,這種區分由來已久,這就是從語言中抽象出邏輯型式。對邏輯的研究幾乎和對哲學的研究是同時開始的,而且正是西方傳統哲學的奠基人亞理士多德建立了傳統的邏輯系統,并以思維的形式的研究作為邏輯學的本質。傳統邏輯以日常語言作為對本身研究的工具,因此傳統邏輯學是以自然語言作為表達工具所組成的邏輯型式與邏輯關系為研究對象,比如命題與復合命題,命題的關系與推理等等。

邏輯研究一開始就是在表達型式所表達的內容和表達型式作為表達的工具自身這雙重意義上進行的,比如一個作為研究對象的命題既表達了它的內容,又表達了自己的形式,這種情況幾乎和語言的表達一樣。為了表達的純粹化,把語言符號抽象為純粹符號,這就是數理邏輯的方法,即以純粹符號作為表達工具。所謂純粹符號是只表達型式自身的符號,依靠這種符號,邏輯型式可以直接表達型式自身。

在弗芮格研究的基礎上,羅素首先以對命題和命題函項的區分成功地分離了命題和命題的型式,并且可以用純粹邏輯符號表達出來[1]。命題可以表達內容,命題函項則只表達型式,命題函項即是普通命題的邏輯型式,命題函項包含了未定成份(邏輯變元),當把這些未定成份賦予一定的命題值時,它就成為普通命題,用數理邏輯的語言說,一個命題函項是其值為命題的函項。比如,“羅素是一個哲學家”,作為普通語言,它既表達了內容,又表達了邏輯型式“某某是怎樣的”,后者就是一個邏輯函項,在一定的邏輯符號系統中可以用純粹符號表達為邏輯命題,如“p^q”等等。

邏輯分析方深入一層下去,由命題分析進入謂詞分析,羅素的摹狀詞理論把命題中的摹狀詞從作為名稱的名詞中區分開來[2]。所謂摹狀詞就是具有屬性描述意義的詞組,比如“‘數學原則’的作者”就是一個摹狀詞,它只表達一個屬性事實,它與具有指稱的名詞不同,并不存在它所指稱的人物或事物對象。羅素稱摹狀詞是“不完全符號”,因為它單獨出現時即不指稱一個對象,也不能作為一個命題成立,如“‘數學原則’的作者”作為一個摹狀詞,并不指稱羅素,它只表達著作與作者的屬性關系,因此不具有單獨的陳述意義,它只有在一個適當的陳術中才使這個陳述成為完整的,比如“羅素是”數學原則“的作者”才是一個完整的陳述。日常語言中,作為具有指稱的名詞如“羅素”與摹狀詞“‘數學原則’的作者”常常不加分別,人們用“‘數學原則’的作者”和“羅素”相互代用,但是這種不加分別的混用就帶來了混亂和悖論。在日常語言中,“羅素是‘數學原則’的作者”這個陳述如上所述具有兩重表達,第一是它表達了它的意義,第二是它表達了自己,即它的語法結構和邏輯形式。這樣“羅素是‘數學原則’的作者”與“羅素是羅素”或“‘數學原則’的作者是‘數學原則’的作者”在日常語言中含混相同,但在分析意義上是不同的,前者包含了意義表達,因意義而真,后者則單獨陳示自己的語法結構和邏輯形式,是一個同語反復的恒真的命題形式,它是“因形式而真”(羅素語)。這樣摹狀詞理論就使邏輯形式可以從日常語言中清理出來。羅素的摹狀詞理論被譽為分析的典范,這并不僅僅是指這種分析的結果,即不是指這個分析從名詞中區分了出了摹狀詞,而是指摹狀詞理論表現了典范的分析活動,這才是分析方法的自身的呈現。

分析的表達與不可表達

真正在內心深處困擾著分析學家的是,邏輯型式雖然是從日常語言中抽象而來,但它的普遍性保證似乎不能由這種抽象過程得到,而是由這種型式自身所保證的,前者是從經驗中的抽象,而后者是自身分析的,正是在后者的純粹型式上,表現了它的普遍適用性,西方哲學傳統中的幽靈是無法驅散的,分析哲學并不是像分析哲學家所宣稱的那樣能真正地超越傳統哲學問題,只是真正的傳統哲學問題深藏不露而已。在分析意義上,邏輯真理是命題真值函項結構性的表達,似乎是自明的,如它是不是由抽象過程產生的,這種真理性從何而來?這最終將使語言和邏輯研究進入到認識論,成為真正的哲學。

羅素的邏輯分析基于語言形式的邏輯關系,它從語言中抽象出純粹的邏輯關系——邏輯型式,即從語言對意義的表達分離出對邏輯型式的表達,邏輯分析的研究對象就是作為形式關系的邏輯常項即命題函項,這樣語言作為對語言意義的表達和邏輯型式對邏輯關系的表達而得以區分開來;而維特根什坦的“邏輯哲學論”把邏輯常項也抽象掉了,即把邏輯型式對邏輯的表達與對自己的表達區分開來,因此他最后得到的就只是分析下的絕對純粹型式,實際上它只是分析活動自自身的影子,成為維特根什坦所說的哲學活動自身。因此分析哲學在更進一層的意義上,已不是停留在被分析的語言與邏輯作為型式自身表達的結果,而是在分析下所顯現的語言與邏輯的層次的表達關系,而且正是由于這種分析過程,分析自身的方法和過程得到顯現,這種顯現不是別的,正是分析的思想活動自身,因此分析哲學的分析本質是對透過語言和邏輯表達而表現的人的哲學思想活動。在這種意義下,邏輯連接詞既不表達邏輯對象,也不表達邏輯函項,所以它們即不表達意義,也不表達自己的形式,而只是在分析中顯現分析自己。這樣的推廣是具有終極哲學意義的,在這樣的推廣下,命題既不表達真值,也不表達復合關系,它們都只是分析意義上的顯現。但是分析哲學并沒有直接做出這樣的明顯結論,他們的結果只是:由于邏輯命題即不是對抽象對象之間關系的描述,也不是對宇宙中最普遍事實的描述,因此邏輯命題是無意義的,也就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重要的胡說。

在邏輯分析的意義上,邏輯命題是對自身的表達,因此無論是名詞或者是摹狀詞的使用,它們與邏輯形式無涉,并不妨礙邏輯形式的自身表達,甚至意義上不正確的表達,如“‘數學原則’的作者仍然在世”雖然在事實上是不真實的,但在邏輯形式上并沒有錯。當然在分析的情況下,這兩種陳述的區別是清楚的,但在日常情況下,包括一般哲學思維中,人們并不能時時自覺到這一點,甚至無法區分這兩種情況,比如“存在”是在作為摹狀詞被使用,或作為具有指稱意義的名詞被使用就是無法區分的,只有對這種情況的覺察人們才會碰到了分析意義的哲學問題,但正如以上所述,分析哲學以無意義為據,不是解答哲學問題,而是取消了哲學問題。

但是,這并沒有取消哲學,維特根什坦仍然深刻地察覺到,表達的無意義自身是一種顯現。盡管一切邏輯命題都在同語反復,重言式卻顯現了證明,每個重言式都是證明的形式過程。維特根什坦的結論就是語言與邏輯表達在哲學問題上是無意義的,但它以“顯現”的方式顯現了它不能表達的東西——在終極推廣的意義上,它們是分析意義上的“自在之物”——“不可說”的“神秘的東西”。

分析哲學取消了企圖用語言方法表達的哲學,在認識論上語言就是認識的界限,因此語言就是世界的全體,語言不能通過自己表達自己界限之外的東西,更正確地說,哲學意義上的語言表達是無意義的,這實質上就是關于認識的表達可能性,這是真正的認識論問題。雖然表達最終即不能表達意義,也不能表達自己,但仍然顯現了不能表達的東西,這就是“無意義”的意義。維特根什坦的研究在“顯現”上中止了自己前進的腳步,他只是以格言的形式指出了它,并沒有進一步研究它,因為它已超出了他的視野,當然他仍然以他的哲學活動顯現了它,這也就是他的哲學,因此他并沒有真正地取消哲學,在分析的認識論上:“對不可說的東西,必須沉默”——這也是一種哲學,它以分析的認識論表達了對世界和存在的看法,因而也就表達了分析哲學的存在論,因此分析哲學在雙重意義上都是特殊的,作為分析方法的認識論和作為分析的認識論的存在論。

表達、分析與思想

以往的哲學主要都是研究客觀、主觀和它們的關系,哲學研究不斷深入和拓展,從存在論到認識論,從認識論到方法,人類就像一個磨鏡人,在不斷清晰起來的鏡子中看到自己不斷清晰的自身,也看到了更多重的迷霧。當人們滿懷躊躇地對人對于世界的認識和可能性,人的認識的形式、方法,包括知識的本質,以及認識的最高形式——自我意識,等等展開討論的時候,總是發現一次又一次回到起點。比如就分析哲學而言,為了表達真理而探尋語言自身的確定性和純粹性,分析哲學努力地擺脫日常語言的模糊性,感覺和心理因素而走向表達的純粹形式化,但當他們認為成功在即時卻發現不存在可以用理想語言表達的形而上學真理,因此一切哲學問題都因分析而被取消了。分析哲學認為"存在"問題只是一個語言問題,但是如果"存在"是一個謂詞,那么關于存在的命題就什么都沒說;但如果“存在”不是一個謂詞,它就只能是一個有所指稱的名詞,這樣分析哲學就又回到了它的起點——日常語言。

分析哲學自己研究對象的狹窄,表面上矛盾的論說性陳述和大量的反駁的意見表明,分析哲學遺忘了什么,遮蓋了什么。實際上,語言的表達,在日常活動中不僅是在語法、意義、和邏輯形式的層面是展開,它而且是在思想中進行,就是說,一方面語言以精確的方式表達了思想內容,同時思想以語言表達的方式進行思維活動——語言是思維的形式,分析哲學實際上是對以哲學思想的語言表達、表達關系、表達可能性為對象,因此它不是關注一般的語言表達,而是指認識論意義上的表達,即語言作為哲學思想的方法或工具,它的可能性問題,因此分析一詞就不僅僅是對邏輯和語言分析,而是在此基礎之上,對它們的表達關系和可能性的研究活動。在認識論的意義上,分析不僅是研究的方法,而且是分析自身在分析活動意義上的研究活動,這正是分析哲學家們強調的分析哲學的根本性質,這時分析哲學一詞不僅具有相當于康德哲學中批判一詞的意義,而且是自身的“哲學活動”,即哲學思想和哲學思維過程。因此分析哲學可以簡捷地說:哲學就是分析,分析就是哲學活動,而哲學活動就是哲學思維,只是我們應該加上非常必要的限制條件:在語言和邏輯表達的分析意義上。

語言的本質之一是它的社會性,不同主體通過共同規則使彼此交流成為可能,這種共同的規則就是語言的“游戲規則”,“游戲規則”中的規則一詞不過是“邏輯型式”一詞在日常語言中的代稱。但“游戲規則”的“游戲”一詞則揭示了日常語言的另一個本質——語言的過程性,正是這一本質體現了語言與思想的同一性。維特根什坦后期的哲學研究強調了語言行為,反對語言的意義與使用的分離,其實這正是在強調了基于語言表達的思想的過程即思維活動。

羅素的類型論和摹狀詞理論把語言的邏輯結構即語言的表達形式與語言對意義表達的功能區分開來,但他沒能把語言的語法過程、邏輯過程與思維活動相互纏繞、滲透的表達與表現的復雜關系精細地區分開來,也沒有把語言行為與思想過程分離出來。比如在類型論中,可以用加引號和多重引號的方法表達不同的類型層次,比如羅素、“羅素”、“‘羅素’”等等,但是只有在思想中人們才能建立這種理解,并找到表達這種類型區別的方法。之所以在日常語言中存在許多混亂,真正的根源并不在完全于表達,而在于理解,在于思維。對意義的表達和對形式自身的表達在表達中是無法區分的,只有在思想中才能被理解,只有經過思維自己的訓練后才能被無誤地運用,因此理解像“無意義”的自身表達即“無意義”的意義之類的問題,要在能自如地運用哲學思想的基礎上才能把握。

我們可舉一個“邏輯哲學論”中一個稍有典型性的例子:型式概念(邏輯哲學論4.126)[3]。型式概念對應于固有概念,類似于命題型式,因此也應當可以稱之為概念型式,在分析的意義上,一個概念在表達它的意義的情況下不能表達作為概念型式自己,所以“問一個型式概念是否存在是無意義的問題,因為沒有命題能回答這種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它只能顯現作為型式概念的自己,但是,人們仍然能夠思維和理解型式概念,否則,一切討論就不可能了,這才是哲學上的終極的無意義。

顯現與無意義的意義

前面的討論已經表明,借助于分析方法,雖然從語言到邏輯,從邏輯到分析自身,層次地分離了意義的表達與自身的表達,但問題依然存在,而且問題被推向事情的反面——一切對精確、純粹表達的最終追求都被分析的認識論取消了。但是分析的自身就是顯現,那就是被分析哲學所遺忘,也被自己所遮蔽的哲學思想活動自身,這正像諺語所說,騎在牛背上尋牛,因此,雖然維特根什坦說了:“思想是有意義的命題。”(“邏輯哲學論”4.)“哲學的目的是對思想的邏輯闡明”(“邏輯哲學論”4.112),但他并沒有深入到語言、分析與思想之間的本質關系之中去,只是輕描淡寫了它們:“日常語言,是人類機體的一部份,其復雜性并不低于機體。”“人類不可能直接從日常語言中得知語言的邏輯,語言遮飾思想。”在這個即將跨入的最重要哲學問題前,他止住了腳步。但是維特根什坦仍然以顯現表達無意義,借此可以擺脫分析哲學自身的悖論:一方面,分析用于語言和邏輯,這相當于分析的“意義”;另一方面,分析的自身,或者可以說分析精神,只能作為方法在對語言或邏輯的分析中顯現,這相當于對自己的表達,所以分析哲學自身也是雙重意義的,這樣維特根什坦的“邏輯哲學論”即是對于分析方法的使用,也同時又顯示這個分析自身,因此他不能回避來自身的詰難:“邏輯哲學論”是無意義的,但他可以回答:它顯示了自己。

另一方面,雖然維特根什坦提出了顯現和無意義這樣非常重要的哲學問題,但他并沒有發掘到它們在存在論上的意義,只是以預言的方式說出了“邏輯哲學論”的格言:“誠然有不可言傳的東西。它們顯示自己,此即神秘的東西。”人們認為分析哲學取消了世界觀等傳統的哲學問題,這只是由于分析哲學未能把對分析的分析繼續深入下去,主要只是停留在語言哲學階段。但是維特根什坦卻深刻地理解語言表達哲學思想的可能性問題:“歷來對于哲學所寫的大多數命題,并非謬妄,乃是無意義。”所謂謬妄,是說表達的錯誤,而無意義是指無法表達的。維特根什坦基于這種理解,以對語言和邏輯的分析替代了哲學,而不是取消了哲學:“哲學不是一種學說,而是一種活動。”“哲學應該把那些沒有哲學便似乎模糊不清的思想弄清楚,并給以明確的界限。”羅素,卡爾納普等人都表達了同樣的意見,把哲學的唯一任務看成就是邏輯分析,正是以這個理由,他們才被以一種哲學思潮被歸屬到分析哲學的范圍內。分析哲學所說取消了哲學并不是取消了作為認識論的和存在論的哲學,而只是取消了對終級問題的語言表達,他們認為分析哲學是一種治療術,這種說法的真正用意是表明分析哲學的目的不是分析的結果,它是一種沒有治療結果的治療活動本身,因此這正是表明他們只是在進行哲學活動,即積極的哲學思維。因此分析哲學就是哲學思想的活動方式,它的對象雖然是語言和邏輯,但它的結果不是被分析到的語言和邏輯結構,而是語言和邏輯在被分析過程中出現的表達關系,而且這種表達關系是在分析中層次遞進的,也正是在這一層層的遞進分析中,它們分析顯現為分析意義的哲學活動。然而,語言表達和邏輯表達、表達與哲學思想,特別是分析作為哲學思想的活動,這之間復雜、深刻、本質性的關系仍然深藏不露,分析哲學只是冰山的一角。維特根什坦的后期哲學研究在非表達的意義上觸及到了無意義問題,比如他曾舉例如顏色樣品、巴黎標準米等,問它們什么是紅色或一米的長度這樣的問題同樣地也是無意義的,或許他企圖建立一種行為主義的意義理論,但仍未深入下去,他的后繼者如牛津哲學家在這種意義理論方向上發展了它;而劍橋哲學家則繼續在分析的方向上走下去,在承認語言是混亂的基礎上,企圖進一步弄清語言為什么是混亂的這個方向上做了一定的努力,引起了大量的討論,但所有這些工作都未在一種全面、系統的意義上達到傳統哲學的深度和廣度,因此也就未能在傳統哲學的意義上集聚起來,沒有能夠形成為一個公認的學派,這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一般認為,分析哲學的成果不是很大,它的結論是有限的,但這只是一種近視,分析哲學的真正重要性在于,它發現了語言與邏輯的不可表達問題,并把它導向了認識論和存在論,因而揭開全部哲學的新的一頁,雖然它沒能最終在語言、邏輯與思想之間發掘出它們之間的深刻隱藏著的本質關系,但至少它以自身的哲學思想活動顯現了它,這將引導哲學分析最終走向思想的源頭,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將是中國思想的一個再生之地。

1.羅素數理哲學導論商務印書館1982p146

第3篇

恩格斯這些年被我們冷落了,而這種冷落不利于我們深化對哲學的理解。傳統理解哲學的視角是“恩格斯視角”,其基點是恩格斯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經典表述,由此出發所看到的哲學就是后來的體系化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改革開放以來,對哲學的理解主要采取了“青年馬克思視角”,其基點是感性實踐活動,由此出發所看到的哲學就是今天被多數學者所接受的“實踐唯物主義”。視角轉換的一個直接后果是恩格斯思想的邊緣化,以至于今天人們寧愿提說“馬克思哲學”而不愿提說“哲學”,似乎這樣就可以對恩格斯的哲學另做處理。

隨著研究的深入,事情讓人感到并不如此簡單。人們首先需要正視的問題是:哲學的本來面貌能否等同于從某一特定視角所觀察到的面貌?是否存在某種絕對優越的觀察視角,該視角的觀察結果就等于或約等于哲學本身?如果回答是肯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是封閉的、有限的和同質性的,意味著“恩格斯視角”和“青年馬克思視角”或此或彼,二者必居其一。如果回答是否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應是開放的、無限的和異質性的,意味著突出恩格斯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觀點不必以遮蔽馬克思的實踐觀點為代價,反過來重視馬克思的思想也不必以輕視恩格斯的思想為代價。我本人持后一種看法。我認為,恩格斯的哲學其實并不等于被“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體系所定型的那個樣子,其意蘊要比通常所估計的豐富得多。如果說上述兩種視角易于呈現馬恩二人的差異的話,那么一定還存在許多別的視角足以彰顯二人的一致性,而哲學的本來面貌也許正在這些異質性視角所復合出來的樣態里。

恩格斯既是哲學的創始人之一,又是哲學的第一個闡釋者。恩格斯系統建構和闡發哲學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晚年,所反映的思想至少在著者本人看來應是最成熟的思想。這些思想主要體現在下述著作中:《反杜林論》(寫于1876年9月至1878年6月)、《自然辯證法》(寫于1873年至1883年,1885年至1886年作了個別補充)、《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寫于1886年初)。這幾部著作的時間跨度達十多年,是恩格斯50多歲到60多歲之間的作品,其中的思想保持著高度的連貫性。從這些著作中可以看出,恩格斯的哲學思想(或恩格斯所建構和闡發的哲學思想)至少可以分為兩大基本層面:元理論層面和對象理論層面。元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就是本文所要論述的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而對象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才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有關“哲學基本問題”和辯證法的思想。對后者的理解必須以對前者的理解為前提,而在剝離了元理論的情況下去把握對象理論,只能是舍本逐末。就此而言,傳統的“恩格斯視角”其實只是恩格斯的對象理論視角,而不是恩格斯的元理論視角。

二、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

恩格斯明確提出“哲學終結”這個命題,是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的第一部分(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論述是在第二部分)。他說:“假定一切矛盾都一下子永遠消除了,那末我們就會達到所謂絕對真理,世界歷史就會終結,而歷史是一定要繼續發展下去的,雖然它已經沒有什么事情可做了。……這樣給哲學提出任務,無非就是要求一個哲學家完成那只有全人類在其前進的發展中才能完成的事情,那末全部以往所理解的哲學也就終結了。我們就把沿著這個途徑達不到而且對每個個別人也是達不到的‘絕對真理’撇在一邊,而沿著實證科學和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途徑去追求可以達到的相對真理。總之,哲學在黑格爾那里終結了:一方面,因為他在自己的體系中以最宏偉的形式概括了哲學的全部發展;另一方面,因為他(雖然是不自覺地)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走出這個體系的迷宮而達到真正地切實地認識世界的道路。”(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先前那種想要在一套體系中窮盡“絕對真理”的哲學到黑格爾那里已經走到了盡頭,從而辯證的實證科學得以引領。

在另外幾個地方,恩格斯雖未使用“哲學終結”的字眼,但闡述的內容是關于“哲學終結”的。他在《反杜林論》中說:“在這兩種情況下(指把歷史和自然都看作過程——引者注),現代唯物主義都是本質上辯證的,而且不再需要任何凌駕于其他科學之上的哲學了。一旦對每一門科學都提出了要求,要它弄清它在事物以及關于事物的知識的總聯系中的地位,關于總聯系的任何特殊科學就是多余的了。于是,在以往的全部哲學中還仍舊獨立存在的,就只有關于思維及其規律的學說——形式邏輯和辯證法。其他一切都歸到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實證科學中去了。”他還在《自然辯證法》中說:“自然科學家滿足于舊形而上學的殘渣,使哲學還得以茍延殘喘。只有當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接受了辯證法的時候,一切哲學垃圾——除了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才會成為多余的東西,在實證科學中消失掉。”這兩段話的意思是: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作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使得哲學(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除外)變得多余。

上述兩方面的表述角度不同,但中心意思相同,即:哲學的終結和實證科學的興盛是相互關聯和相互對應的。具體說來,哲學之所以終結,在于它既是非實證的,又是非辯證的。非實證,意指往往以觀念中虛構的聯系代替可以觀察到的真實的聯系;非辯證,意指總想一網打盡“絕對真理”。哲學之所以剛好在黑格爾那里終結而不在其他地方終結,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將這種非實證又非辯證的“絕對真理”體系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以至于物極必反,另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在其非辯證的框架內使辯證法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充分的發育,從而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準備好了唯一正確的思維方式。與哲學的終結相對應的是實證科學地位的最大提升。實證科學早已有之,此前之所以不能代替哲學,是因為它雖是實證的,卻不是辯證的,世界的辯證聯系只得靠哲學去建立。在黑格爾時代結束時,實證科學自身開始了辯證化的過程,這就使得出現一種既實證又辯證的科學成為可能。如果科學既實證又辯證,那么,既不實證又不辯證的哲學顯然就是多余的,至于雖不實證卻還辯證的哲學(即作為思維學說的辯證法本身)則可以繼續保留。

可見,在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中,其“哲學終結”觀是一種“有限終結觀”——終結那些構造自然規律體系和歷史規律體系的哲學,將它們的職權移交給辯證的實證科學,同時保留研究思維規律(形式邏輯和辯證法)的哲學。在這二者之間,恩格斯還空出了一片重要的學科領域,這就是上述引文中提到的“現代唯物主義”、“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等類似思想和活動所居留的學科領域。這些領域究竟屬于實證科學還是屬于哲學,恩格斯未加界說。

三、“哲學終結”的兩個維度——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

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有著自身確定的內涵,該內涵是由兩個維度共同加以規定的,即: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唯心主義的終結所開啟的是唯物主義,形而上學的終結所開啟的是辯證法,因而這兩個維度也可以叫做唯物主義維度和辯證法維度。單就這一點而言,稱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表述的哲學)為“辯證唯物主義”不僅不錯,而且十分恰當。但問題在于,恩格斯的這兩個維度就其直接的含義來說,并不是建構新的哲學體系的維度,而是“終結哲學”的維度。如果不以“終結哲學”為前提,“辯證唯物主義”的精神實質就會被丟掉。

先看唯心主義的終結這一維度。什么是恩格斯要加以終結的唯心主義?即是:在研究自然界和人類歷史的過程中,用幻想的聯系代替真實的聯系,或者說用思辨的聯系代替實證的聯系的那種哲學。這不僅存在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斗爭,更重要的是存在唯心主義和實證科學(亦即哲學與實證科學)的斗爭。終結唯心主義和終結哲學是一回事,終結唯心主義的目的不是要建構一套唯物主義的自然體系和歷史體系,而是要將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具體聯系交給實證科學去研究。恩格斯的口號是“從事實出發”,他說:“不論在自然科學或歷史科學的領域中,都必須從既有的事實出發,因而在自然科學中必須從物質的各種實在形式和運動形式出發;因此,在理論自然科學中也不能虛構一些聯系放到事實中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現這些聯系,并且在發現了之后,要盡可能地用經驗去證明。”(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實際上,恩格斯之所以要反對黑格爾的自然哲學,嘲笑杜林的《合理的物理和化學的新的基本定律》,就是因為他們都犯了將臆測的自然規律強加給自然界的唯心主義錯誤。因此,恩格斯在劃分唯物唯心陣營時才這樣說:“凡是斷定精神對自然界說來是本原的,從而歸根到底以某種方式承認創世說的人(在哲學家那里,例如在黑格爾那里,創世說往往采取了比在基督教那里還要混亂而荒唐的形式),組成唯心主義陣營。”(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并聲明有關用語不能在別的意義上被使用。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精神和自然界誰產生誰的問題不是一個靠思辨的玄想可以解決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證科學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從前的唯物主義哲學之所以具有合理性,不是因為它是哲學的緣故,而是因為它的結論接近于實證科學的結論。

接下來再看形而上學的終結這一維度。恩格斯批判形而上學的篇幅要遠遠多于批判唯心主義的篇幅。關于什么是形而上學,恩格斯說得很清楚:“把自然界的事物和過程孤立起來,撇開廣泛的總的聯系去進行考察,因此就不是把它們看做運動的東西,而是看做靜止的東西;不是看做本質上變化著的東西,而是看做永恒不變的東西;不是看做活的東西,而是看做死的東西。這種考察事物的方法被培根和洛克從自然科學中移到哲學中以后,就造成了最近幾個世紀所特有的局限性,即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種形而上學不僅存在于自然科學中,而且也存在于歷史科學中,資產階級的理性王國設計、空想社會主義的絕對真理觀,都是其表現。形而上學的終結包含兩個層面:一是作為實證科學的思維方式的形而上學的終結,一是作為哲學學說的形而上學的終結。前者,實證科學本身的發展正在導致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終結。“自然科學現在已發展到如此程度,以致它再不能逃避辯證的綜合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馬克思揭示了人類社會的運動規律,特別是揭示了資本主義經濟形態中的剩余價值規律,使得歷史學科也發生了辯證的革命。后者,黑格爾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使哲學形而上學遭受了沉重打擊。只要將黑格爾的辯證法從他的僵化體系(亦即形而上學外殼)中解放出來,并置于唯物主義的基礎之上,哲學形而上學(包括費爾巴哈的形而上學)的喪鐘就會響起。需要強調的是,實證科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不僅不意味著實證科學的終結,反而意味著實證科學因辯證化而獲得新生,并且這種新生恰好又構成哲學終結的條件;至于哲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則僅僅是哲學自身的終結。所以,形而上學的終結不管具體形式如何復雜,歸根到底仍然是哲學的終結,而不是用辯證的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哲學體系去取代形而上學的哲學體系,更不是拿這種哲學體系去替代實證科學。

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看成哲學的終結的兩個維度,對于準確把握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闡發的哲學),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脫離哲學的終結來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只會導致黑格爾式的體系哲學的重建;即使這種體系既唯物又辯證,也與恩格斯的本意大相徑庭。

四、“哲學終結”的兩個領域——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

對“哲學終結”來說,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是兩種學說類型和兩種思維方式的終結,而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則是兩大學科領域的終結。或者說,前兩種終結涉及的是“哲學終結”的內涵方面,而后兩種終結涉及的則是“哲學終結”的外延方面。這里所說的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特指那種以哲學方式構造自然規律體系和歷史規律體系的學科領域,終結它們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它們是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淵藪。就此而言,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也可視為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的落實。

關于自然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說:“由于這三大發現和自然科學的其他巨大進步,我們現在不僅能夠指出自然界中各個領域內的過程之間的聯系,而且總的說來也能指出各個領域之間的聯系了,這樣,我們就能夠依靠經驗自然科學本身所提供的事實,以近乎系統的形式描繪出一幅自然界聯系的清晰圖畫。描繪這樣一幅總的圖畫,在以前是所謂自然哲學的任務。而自然哲學只能這樣來描繪:用理想的、幻想的聯系來代替尚未知道的現實的聯系,用臆想來補充缺少的事實,用純粹的想象來填補現實的空白。它在這樣做的時候提出了一些天才的思想,預測到了一些后來的發現,但是也說出了十分荒唐的見解,這在當時是不可能不這樣的。今天,當人們對自然研究的結果只是辯證地即從它們自身的聯系進行考察,就可以制成一個在我們這個時代是令人滿意的‘自然體系’的時候,當這種聯系的辯證性質,甚至迫使自然哲學家的受過形而上學訓練的頭腦違背他們的意志而不得不接受的時候,自然哲學就最終被清除了。任何使它復活的企圖不僅是多余的,而且是一種退步。”(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的意思很清楚:自然界客觀存在著一套辯證聯系的規律系統,對自然界的正確認識無異于該系統的思想圖畫;描繪這一圖畫必須具備兩個要件,一是這種描繪必須是經驗的和實證的,二是這種描繪必須是辯證的;自然科學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二者兼備,但自然哲學則永遠不可能具備前一個要件,因此必然被自然科學所取代。可見,恩格斯所要終結的不是某種特定的自然哲學理論,而是自然哲學這一學科。

歷史哲學的問題首先在于它的形而上學性質。資產階級的啟蒙理想標榜永恒的真理、永恒的正義、基于自然的平等和不可剝奪的人權,可是由這些華美約言換來的卻是“一幅令人極度失望的諷刺畫”。空想社會主義自命為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的表現,最終也不免“陷入純粹的空想”。(注:參見《反杜林論》“引論·概論”和“社會主義·歷史”等處,《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黑格爾雖然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但“在這里,歷史哲學、法哲學、宗教哲學等等也都是以哲學家頭腦中臆造的聯系來代替應當在中指出的現實的聯系,把歷史(其全部和各個部分)看做觀念的逐漸實現,而且當然始終只是哲學家本人所喜愛的那些觀念的逐漸實現。”歷史哲學由此進一步暴露出了它的唯心主義性質。有鑒于此,恩格斯指出:“在這里也完全像在自然領域里一樣,應該發現現實的聯系,從而清除這種臆造的人為的聯系;這一任務,歸根到底,就是要發現那些作為支配規律在人類社會的歷史上為自己開辟道路的一般運動規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馬克思的歷史觀就是對這種規律的揭示。“這種歷史觀結束了歷史領域內的哲學,正如辯證的自然觀使一切自然哲學都成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一樣。”(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這一嚴格的意義上,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社會主義學說都不再是哲學,而是歷史領域的實證科學,或者說,它們的高明不是因為它們是一種嶄新的哲學,而是因為它們已經跟哲學劃清了界限。當恩格斯說由于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的發現,“社會主義已經變成了科學”時,當他將“理論的社會主義和已經死去的哲學”對舉時,(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社會主義已經不再是哲學”,因為哲學“已經死去”。

總結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認為,“現在無論在哪一方面,都不再是要從頭腦中想出聯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現這種聯系了。這樣,對于已經從自然界和歷史中被驅逐出去的哲學來說,要是還留下什么的話,那就只留下一個純粹思想的領域:關于思維過程本身的規律的學說,即邏輯和辯證法。”(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恩格斯的心目中,關于自然界和歷史的哲學,不論它所試圖建構的是局域性聯系還是總體性聯系,因其不可避免的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錯誤,其使命都徹底結束了。

五、“哲學終結”的前提與限度

前已述及,恩格斯的“哲學終結”觀是有限終結觀。這種有限性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它以堅持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為基本前提,二是它為哲學保留了思維領域這塊地盤。這兩個方面又是密切關聯的。

跟多數哲學家一樣,恩格斯堅信“思維和存在的一致”。他說:“我們的主觀的思維和客觀的世界服從于同樣的規律,因而兩者在自己的結果中不能互相矛盾,而必須彼此一致,這個事實絕對地統治著我們的整個理論思維。它是我們的理論思維的不自覺的和無條件的前提。”什么是恩格斯所說的被正確認識的規律呢?這就是而且只能是辯證法的規律。在恩格斯的用法中,“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律”是不同的概念。關于“辯證法”,他有幾段經典表述:“辯證法不過是關于自然、人類社會和思維的運動和發展的普遍規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被看作關于一切運動的最普遍的規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就歸結為關于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的運動的一般規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關于“辯證法的規律”,也有相應的表述。“辯證法的規律是從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歷史中抽象出來的。辯證法的規律不是別的,正是歷史發展的這兩個方面和思維本身的最一般的規律。實質上它們歸結為下面三個規律:量轉化為質和質轉化為量的規律;對立的相互滲透的規律;否定的否定的規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兩個系列的規律(指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引者注)在本質上是同一的,但是在表現上是不同的,這是因為人的頭腦可以自覺地應用這些規律,而在自然界中這些規律是不自覺地、以外部必然性的形式、在無窮無盡的表面的偶然性中為自己開辟道路的,而且到現在為止在人類歷史上多半也是如此。”(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將“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律”有意加以區別,是為了說明“辯證法”是一種認識、一門科學,“辯證法的規律”則是一種客觀存在,“辯證法”是對“辯證法的規律”的反映。這種區分跟他對“主觀辯證法”(或“概念的辯證法”)和“客觀辯證法”(或“現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區分是相聯系的。關于后一種區分,他說:“所謂客觀辯證法是支配著整個自然界的,而所謂主觀辯證法,即辯證的思維,不過是自然界中到處盛行的對立中的運動的反映而已”,(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樣,概念的辯證法本身就變成只是現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自覺的反映,從而黑格爾的辯證法就被倒轉過來了,或者寧可說,不是用頭立地而是重新用腳立地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

在這里,恩格斯沒有明確告訴我們:是否根據上述看法,研究現實世界的辯證運動就應該是屬于實證的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的任務,而研究主觀辯證法的任務則繼續由哲學來承擔?但從他反復講“辯證法是科學”這一點不難看出,直接研究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的辯證法規律的那種“辯證法”,或者說“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那種“辯證法”,甚至更明確地說,包括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和恩格斯本人的自然辯證法在內的這種“辯證法”,肯定是科學而不是哲學。那么,什么是作為哲學的辯證法呢?或者說什么是作為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的辯證法呢?甚至更明確地說,什么是恩格斯留給哲學作為保留地的辯證法呢?恩格斯沒有講。雖然如此,他的意思卻比講出來還要清楚,那就是黑格爾的辯證法,當然是其革命的方面得到了恢復而唯心主義的裝飾被擺脫了之后的辯證法。在《反杜林論》的“引論”中,恩格斯說:“就哲學是凌駕于其他一切科學之上的特殊科學來說,黑格爾體系是哲學的最后的最完善的形式。全部哲學都隨著這個體系沒落了。但是留下了辯證的思維方式以及關于自然的、歷史的和精神的世界在產生和消失的不斷過程中無止境地運動著和轉變著的觀念。不僅哲學,而且一切科學,現在都必須在自己的特殊領域內揭示這個不斷的轉變過程的運動規律。而這就是黑格爾哲學留給它的繼承者的遺產。”(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更重要的是,黑格爾的辯證法一旦得到唯物主義的改造,其作為主觀辯證法跟由實證科學所揭示的客觀辯證法實際上就成了一個東西。這種情況下,當務之急就不是繼續在“主觀辯證法”即哲學方面下功夫,而是在“客觀辯證法”即科學方面下功夫,包括在“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方面下功夫,正如恩格斯本人在“自然辯證法”方面所示范的那樣。

這樣一來,在恩格斯這里,“哲學終結”的限度就一目了然了。首先,對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或者說對一切關于外部世界的哲學,都要加以終結;取而代之的是經驗的、實證的和辯證的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這些科學所揭示的規律,一定是合乎并表達了辯證法的,不過,它們并不直接講辯證法本身。其次,“在以往的全部哲學中還仍舊獨立存在的,就只有關于思維及其規律的學說——形式邏輯和辯證法。”其間,恩格斯用“學說”一詞而不用“科學”一詞,正好表明這個意義上的“辯證法”仍然是“哲學”而不是“科學”。至于將形式邏輯和辯證法一同保留,只是因為前者相當于思維領域的初等數學而后者相當于高等數學。與科學的規律(即自然規律和歷史規律,或外部世界的規律)只是合乎和表達辯證法不同,哲學的規律(即思維規律)是關于辯證法本身的。最后,在哲學的終結和保留之間,在科學的規律和哲學的規律之間,實際上還存在一個特殊的地帶,即作為科學而非哲學的辯證法和作為科學而非哲學的唯物主義,或者說作為科學而非哲學的“辯證唯物主義”。

第4篇

實體(Substance),又譯為本體,是西方哲學史上的重要范疇。其含義一般指一個本質上獨立自存和同一不變的存有,作為一切屬性的基礎和萬物本原的東西。亞里士多德認為,實體是獨立存在的東西,是不需要用來表述其他事物而又不存在于其他事物之中的東西。只有個別事物才是第一實體,它在邏輯判斷中永遠是主詞,而其他的東西,如性質、關系、數量等均依附于實體,處于賓詞的地位。亞氏認為,實體的主要特征是:它是“這個”而不是“如此”,是獨立的,可以分離存在的;實體在保持自身不變的同時,允許“由于自身變化”而產生不同的性質;但變中不變的東西是實體,它是生成變化的基礎。理想的、絕對的實體是不能有變化、不能與其他存有或實體有任何內在的關聯的東西,是沒有活動作用可言的存有,例如巴門尼德的“有”與柏拉圖的“理念”。亞氏認為最高的實體是永恒不動的、無生無滅的,是萬物運動的最后動因,即第一推動者——神。作為基元概念和基本思想,亞氏的實體觀在中世紀和近代西方哲學中頗有影響。

一、從中國哲學的原型觀念談起

反觀中國哲學,大體上沒有上述的“實體”概念。我們不妨討論中國哲學的幾個基元范疇。

第一,“五行”。“五行”學說起源甚早,《史記·歷書》說黃帝“建立五行”。公元前22世紀的禹也說到“五行”。這一范疇在文字上初見于公元前20世紀的《夏書·甘誓》,闡發于公元前12世紀末武王克商后,箕子對武王所講的著名的《洪范》這篇文章,又遍見于《左傳》、《國語》、《墨子》、《孫子》、《荀子》、《管子》、《呂氏春秋》、《淮南子》、《黃帝內經》、《春秋繁露》及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帛書中。[1]近世以來,“五行”被人們解釋為構成世界的五種物質元素(水、火、木、金、土),這其實是一種西方化或泛西方化的解釋。

“五行”之“五”,與上古社會的數術觀念有關,與原始宗教、巫術、占卜、天文、歷算有關。這種數術觀追求一種神圣而和諧、天地人相通、世間萬物各安其位、完美有序的原則[2]。亦有多于五數的,如《左傳》引《夏書》“水、火、金、木、土、谷,謂之六府”;亦有少于五數的,如秦有白、青、黃、赤四帝之祠,漢有“仁、義、禮、智”“四行”之說。

“五行”之“行”,從字源學上來說,許慎《說文》解釋為“人之步趨也”,即如人步行、趨走一樣,一徐一疾。這里形象地表達了一種活動,一種行為。其實“五行”是相互作用的五種力量、五種能力、五種活動、五種動因,及彼此間相生相克、相輔相成的秩序和過程。馮友蘭先生說:“我們切不可將它們看做靜態的,而應當看做五種動態的互相作用的力。漢語的‘行’字,意指toact(行動),或todo(做),所以‘五行’一詞,從字面上翻譯,似是fiveactivities(五種活動),或fiveagents(五種動因)。五行又叫‘五德’,意指fivepowers(五種能力)。”[3]先民并不把“五行”視作靜態的五種原質,反而非常重視這具有水性、火性、木性、金性、土性的五種力量、動勢的功能和彼此間的關系,以及與其他事物的關系。所以“五行”不是本質上獨立自存、同一不變的五種實體,起初曾被指代為五種神祗或五種星宿,然最常見的特別指“五氣”和“五德”(即五常,仁義禮智圣)。

我們祖先所重視的是“五氣”的性質、作用,與陰陽、四季、五方、五味、萬物生長收藏的關系,及其相互促進(相生)的原理;推衍到王朝的興替、政治的治亂,則重視數種力量的相互制約(相勝、相克);運用于人的身體,則強調五氣的相生相克、協調、平衡,并以此解釋生理、病理。[4]五行學說曾被廣泛地應用于天文、人事、生理及精神等各方面。“五行”學說的重點不是用來解釋世界的構成,而是用來說明世界的生息變化,指出自然、社會、人身的現實存在和未來趨勢是由顯現或隱態的、性狀各異的“動勢”、“能量”之相互作用所決定的,并隨著多重力量的彼此消長而變化。它不是以靜態構成論的方式說明宇宙,而是以動態的機體論、關系論和過程論的視域觀照世界;它不甚關心世界的原質和規定世界的終極、絕對、永恒不變、無生無滅的本體,而是肯定事物內外力量、功能的多樣性、流動性及能量、信息相生相克的網絡系統和秩序,轉化的契機、過程,并預卜它的前景,促進事物向好的方向發展。這就是“五行相生”“五行相勝”“五德終始”諸命題的要旨。董仲舒《春秋繁露》講“比相生而間相勝”,指出事物生息變化過程受到兩種相互制約的力量的作用,即五行中相鄰者相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相間者相勝(木勝土,土勝水,水勝火,火勝金,金勝木)。我們這里且不去評論五行學說及其具體運用,但不難看出古代人把自然、社會、人生(包括人身與人心)都看做是連續的、流變的,關注隱伏其間的多重活動、能量及其相互關系。

第二,“陰陽”。這一對范疇是用來表示自然天象和人事中的兩種基本勢力及其相互關系和由此導致的變化發展過程的。伯陽父說:“夫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過其序,民亂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國語·周語上》)范蠡說:“陽至而陰,陰至而陽;日困而還,月盈而匡。古之善用兵者,因天地之常,與之俱行。”(《國語·越語》)《老子》:“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第四十一章)《莊子·知北游》:“陰陽四時運行,各得其序,惛然若忘而存,油然不形而神”;《莊子·田子方》:“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管子·四時》:“是故陰陽者,天地之大理也;四時者,陰陽之大經也。”《荀子·天論》:“列星隨旋,日月遞炤,四時代御,陰陽大化。”《荀子·禮論》:“天地合而萬物生,陰陽接而變化起。”《周易·系辭傳》:“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綜上所述,“陰陽”范疇表達的是一種宇宙秩序。在自然、社會等一切現象中,莫不有相依相待、對立統一的兩大勢力、活動、能量或信息;它們的交互作用,使得事物產生種種的變化;自然之道,正是二者的統合、和合,相互促進,相互制約,相互克服,相互轉化。任何一方偏勝,不能“交通成和”,則失去了“陰陽大化”的秩序。陰陽失調,就會發生問題,而不能使“物生焉”。因此人們要善于“燮理陰陽”。在《周易》哲學中,陰陽的變化系統非常生動,非常復雜,決非“正——反——合”或“對立統一”等公式所能涵蓋得了的。

“陰陽”初指日照的向背,但上舉先秦資料均指“不形而神”“若亡而存”的陰陽之氣。陰陽二氣的運動變化孕育萬物,產生萬物,生生不息。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人們說陰陽為萬物之根本。但在這里,陰陽之氣并不能理解為亞里士多德的實體。因為無論是“陰”性的(否定的、潛在的)力量,還是陽性的(肯定的、現實的)力量,或者蘊含有這兩方面的“陰陽一氣”,都不是獨立自存、同一不變的存有。說陰陽之氣是萬物之根本,也不是從“本原”的意義上來說的[5]。它自身是有內在張力的,變化的,互動的,互相涵攝的,有作用的。“陰陽”范疇較之“五行”范疇更方便地說明了天地萬物內在的矛盾運動和變化發展。《易經》把陰陽變化的復雜性凸顯出來了。

第三,“氣”。五行是氣,陰陽也是氣。陰陽五行學說是中國古人把握宇宙的方式,氣論則更是。“氣”是無形無象、無所不包、彌淪無涯、渾沌絪緼的東西。舉凡自然、社會、人生活動、肉體生命、精神境界、道德意志、藝術審美,無不可以言氣,因而有云氣、天氣、地氣、陽氣、陰氣、精氣、元氣、五行之氣、人氣、正氣、邪氣、賊氣、治亂之氣、鬼神之氣、浩然之氣、文氣、氣韻、心氣、志氣等等稱謂。氣所表達的是自然生命、文化生命、精神生命之流,是機體變化的連續性和不可分割的整體性。氣依不同存在層次而表現出不同的性狀,如形質、功能、生命力、意識、精神、心靈等都是氣;氣的運動(聚散、屈伸、升降、動靜)展現出事物的變化[6]。春秋時醫和提出“天有六氣”“六氣曰:陰、陽、風、雨、晦、明也”(《左傳·昭公元年》)。《莊子·知北游》:“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通天下一氣耳。”《孟子·公孫丑上》:“氣,體之充也。”《禮記·祭義》:“氣,神之盛也。”《管子·內業》:“精也者,氣之精者也。”《荀子·王制》:“水火有氣而無生……人有氣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淮南子·天文》:“氣有涯垠,清陽者薄靡而為天,重濁者凝滯而為地。”;

從以上材料可知,“氣”是形神兼備、能質混一的,“氣”很難用“物質實體”來概括。至少亞里士多德的個別實體和形式實體,形式——質料學說,直至笛卡兒精神實體與物質實體的二元論和斯賓諾莎把物質與精神、廣延與思維看做唯一實體之無限屬性的思想,與氣論的路數是格格不入的。實體在斯賓諾莎那里是唯一的物質,然而“氣”卻不是。即使是引進了“能動的原則”“活動的力”的萊布尼茨的單子論亦與氣論不同。李約瑟曾就馮友蘭把“理——氣”詮釋成“形式——質料”提出質疑。李氏認為,儒道兩家“共同闡發的有機自然主義已極具現代氣息,其與現代科學的宇宙觀的合拍之處,比馮友蘭認識到的要多得多。……新儒家的兩個基本范疇是理(自然的普遍形式和特殊形式)和氣(物質——能量)。馮友蘭把這兩個范疇與亞里士多德的形式和質料相對等。此論大謬不然。”李氏認為,“氣概括了物質的細小精微狀態,其含意比我們使用的物質——能量要豐富得多。”(郭按:氣是物質、精神、能量與信息的統合)。李氏的結論是:“中國人的永恒哲學從來不是機械論和神學,而是有機論和辯證法。”“西方的有機自然主義之花曾得到過中國哲學的直接滋潤!”[7]這啟發我們思考,中西哲學宇宙論框架新近關于氣論的研究都區別了氣論和原子論,并把“氣”與“場”聯系起來[8]。張載所說“太虛無形,氣之本體”,后四個字是說氣的本然狀態。在氣的聚散變化所形成的物質、文化、生命活動、精神現象中,并不孤立存在著任何原始的、恒定不變的、作為一切物質性基礎的物質特性的“氣”實體本身。

第四,“道”。“一陰一陽之謂道”(《周易·系辭傳》)。戴震解釋為:“一陰一陽,流行不已,生生不息。主其流行者,則曰道;主其生生言,則曰德。”(《孟子私淑錄》卷上)又說:“道,猶行也;氣化流行,生生不息,是故謂之道。……行亦道之通稱。”(《孟子字義疏證》卷中)“道”本指人行走的道路,后引申為道理、過程、規律。天有天之道,地有地之道,人有人之道。儒家之道是“天”這一神秘創造力生養萬物的發展過程。朱熹也把“道”視為形而上者,把“陰陽之氣”視為形而下者。道家之“道”更有特點:“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老子》第二十五章)“道”是不可以任何名言概念來加以限定或范圍的。魏晉玄學家多把“道”解釋成“無”,也就是無終始,無局限,具有無限的創造性、可能性。“道”并不是一個靜止不變的實體,而是大化流衍、運動變化的歷程。“道”是由陰陽剛柔等多重力量交互作用而成的由潛在到現實、由否定到肯定、由無到有、由一到多(或者相反)的運動。“道”又涵蓋了事物彼此之間、事物與事物之全體間的多重關系。

“道體”在道家哲學中是深奧的形上本體,包孕有無,尤以玄秘為特點。故《莊子·大宗師》說:“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王弼釋“道”為“無”,解為“無不通也,無不由也”,“寂然無體,不可為象”。可見“道”不是實有層的實事實理,而是作用層的空靈智慧,不可能用理性思考、概念語言來把握,不執定在任何單一的位置上。這啟發人們透過無窮,接納現實世界相依相待、遷流不息、瞬息萬變、復雜多樣的生活,以開放的心靈破除執著,創造生命。從這些特點來看,我們很難把“道體”解釋為“實體”。毋寧說,“道體”是“無”體、“空”體、“虛”體。這當然是就它的空靈性、包容性、無限性、創造性、流衍性、相對性、整全性等特點而言的。這里的相對性是說,道正是在一切事物的相對相關中顯現出來的。

以上我們簡略考察了“五行”“陰陽”“氣”“道”等原型觀念,這些都不好拿西方哲學的原型觀念“實體”相比附,因為它們都不是可以讓人們孤立地來觀察、捕捉、衡量與確立其實在與性質的存有。這些觀念大體上表達了有機自然主義的哲學所強調的化生性、連續性、無形性、功能性、整體性、直觀性、辯證性的特點,表明中國人的宇宙觀,中國人的思維、行動、審美方式走著另一條道路,與西方實體主義的個體性、間斷性、有形性、結構性、組合性、機械性、思辨性等有明顯差異。

二、儒釋道思想中的非實體論式

西方古希臘、中世紀、近代的形式實體觀或物質實體觀強調主客體之間的分裂與緊張,強調精神實體或物質實體的絕對性和靜止的自立性,以認識主客體的對立作為尋求世界本體的前提,把人與世界分割開來,把人、人生、生活的意義與目的排斥在這一學說之外。中國儒釋道的思想架構恰恰與此相反。首先,中國哲學始終是在人與世界、主體與客體統合的基礎上考慮問題的,即使對本體的追尋也是如此。其次,中國哲學中的宇宙、世界、自然,不是實體論或本質論意義上的宇宙、世界、自然,而是人與宇宙、世界、自然之無限多樣的關系、意義和可能性等全面而多層次的展開。再次,中國哲學的本體不是固定的精神(或物質)實體,而是永恒運動變化,并貫穿到人的現實存在和生命活動中去的意義世界。以下我們簡略談談儒、釋、道三家思想的非實體論特征。

第一,儒家。儒家天道、天命流行之體的“生生之仁”學說,是以人與世界的感通性和動態流衍性為特點的。儒家的“仁”,就是“生”,就是相互感通,亦即天與人、物與我之間的相互依藉、相應變動、交相感通。它們在一定意義上是互體性的。儒家強調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都處于一種動態、生機的關系之中。

如前所述,“五行”之“行”,“陰陽”之“氣”,“天道”或“人道”之“道”,表達的是動態流行的、生生不息的、變化不已的連續性、整體性的觀照宇宙的方式。《周易》哲學的易道易體,是相對相關、活動作用的本體。“太極——陰陽”的模型,把本體與功用、本體與現象動態地統合在一起。自然、社會、人生,就是一生機的全體,是各種差異的活潑統合。在這里,“太極”“乾元”本身是創生性的。此“體”就是一切變化的過程,是持續的創造性,是一切生命的發展,乃至是一切價值理想的完成和實現。易道易體的另一原理,則是有機聯系、旁通統貫、和諧互動。如此,宇宙、社會、人生并沒有間隔,心物之間、主客之間、天地人我之間,交互感通,彼此不相隔絕。

《易》之太極,可以說是主體,但不是西方實體意義的本體。太極是宇宙生命之全體及其流衍過程,是陰陽、剛柔、乾坤相摩相蕩的動態統合。太極、天道流行之體,不是絕對,不是超絕本體,不是如如不動的人格神,而是本然的真實,是無窮的創造力。

在西方實體主義的形上學中,“獨立存有”的實體、“獨立不變”的“絕對”是沒有活動作用可言的存有。此說以獨立不變的理想世界為真有、實有,以活動作用、變動不居的經驗世界為假有、為虛幻。實體主義的存有論的特征是相對而無相關,有分別有距離而無內在聯系。其極端——絕對的一元主義,則既無相對又無相關。其終極關懷,是執著一個“邏輯的上帝”[9]。

儒家哲學之“天”是一切價值的源頭,是具有超越性的、宗教神學意味的、讓人虔敬、敬畏的形上本體,也是人們安身立命的超越理據。但“天”同時又是具有無窮創造力的流行之體,化育了萬物。這一創化力可以范圍天地,生生不息。“天”與“地”與“人”與“物”交相貫通。“天”與人事、物理有密切的關系。天、道、性、命不是隔離的,人與神、人與自然不是隔離的。“天”把它的性份賦予“人”“物”,人性、物性之中同時也就含有了天性、神性。“天”內在于人、物之中。不同的人、不同的物,因此也有了神秘的創造潛能。孟子說:“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孟子·盡心上》)《中庸》講:“唯天下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人贊助天地的創化,人與天地鼎足而三,從而有了自身的價值。人通過“天”所稟賦的創造潛能的發揮,通過道德修養的徑路,可以上達天德。人生實踐的目的、意義也就包含于其中了。所以馮友蘭先生以“極高明而道中庸”作為儒學乃至中國哲學的要旨。超越的理想境界,就在凡俗的日用倫常之現實世界和現實生活之中!這正是中國哲學形上學不同于實體主義形上學的可貴之處。

第二,道家。整體的和諧與物我的相通,也是道家形上學的特點。莊子提出的“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齊物論》),不僅是莊學、道家,而且也是整個中國哲學的中心觀念之一。道家哲學,更注意把自然與人看成有機的統一體,強調物我之間的同體融和。莊子的“無待”是以“有待”為前提的,即先肯定萬事萬物的相依相待,然后才能超。莊子的“齊物”也是以承認現實世界的“不齊”為前提的。莊子的智慧,就是啟悟人們在真實的生活中,在“不齊”“有待”的世界中,接受現實,面對現實,調整身心,解脫煩惱,求得精神的超脫解放。莊子的相對主義也頗為人所詬病,其實那也是一種空靈的智慧。莊學不強調道是一切事物的源泉和原始,而肯定它是一切事物的整體活動。天下所有的事物都是相待相關的,沒有絕對的事物或宇宙中心。所以莊學反對唯我獨尊,主張容忍各相對的價值系統的意義,決不抹煞他人、他物的生存空間,以使自己的生命從緊張、偏執中超脫出來。莊子要求人們不必執定于地籟、人籟,而要傾聽那自然和諧、無聲之聲的“天籟”,以會悟生命的限制和有限時空、價值、知性、名言、識見及煩、畏的束縛,從而使生命的創造性爆發出來。莊子巧妙地指出人的孤獨的生存處境,人與人、人與動物等等彼此間的隔絕和不理解,然后讓你在生命的體驗中消解隔膜,走出孤獨,而達到與天地萬物的同體融和。這是莊學最高的意境和最終的落腳點。而所謂“見獨”(“見道”),只是層層解脫過程中的某一階段,最終還是要破除無量的執著,方能與道同體,超越生死的系縛。

老子之道與莊子之道略有區別,它是先天地生又在上帝之先,獨立不改,周行不殆的。但老子之道也是道體與道用的整合,同樣也是離用無體的。老子之道必然貫穿到自然、社會、人身與人心之中,貫穿到現實之中。對于老子之道的會悟,更必須破除有限心智的迷執和有限知識的遮蔽,破除物我的對峙、主客的分裂。道家的超越之道同樣內在于現實世界、現實生活之中。不過它常常用否定、消解的智慧,破除迷惘、困惑,解放心靈,使你更有睿智地面對復雜的大千世界和不同的際遇、坎坷。所以真正的體道者,一定能用大智慧更好地生活著。道家的圣人、真人、至人、神人、天人的人格境界與儒家圣賢人格常常是相通互補的。山林與廟常、遺世獨立與積極入世常常是互動的兩面。因此,“道”與人生并不是隔截的,“道”就在人的生命與生活之中而并未懸擱起來。

第三,佛家。緣起論認為,人生與宇宙一切事像都是由各種因緣和合而生,即各種條件和合而成,一切事像都是剎那生滅,永遠變化(即“無常”),因而無實自體,無實自性,沒有永恒不變的實體(即“無我”)。華嚴宗的根本原理是“相待互涵,圓融無礙”。其“理事無礙觀”以諸法(現象)與真如(本體)炳然雙融,理與事、事與事相待而有,交融互攝,相即相入,熔融無礙為主要內容。世間各種現象互為因果,相資相待,彼中有此,此中有彼,此即是彼,彼即是此,相即相入,處于“重重無盡”的聯系之中,這叫“無盡緣起”。也就是說,一切現象是無限廣大又互相包容,既有區分,又相互貫通為一個整體。整體與部分、同一與差別、生成與壞滅有著辨證的聯結。“華嚴宗佛學乃是一套機體主義之哲學體系,預涵透徹分析,然卻能盡超其一切限制與虛妄,蓋旨在得證一切無上智慧,彰顯一切差別世界,統攝一切完全整體,融合一切真際層面,悉化入無差別之法界總體,宛如天上奇觀,回清倒影,反映于娑婆若全智慧海——而海印三昧,一時炳現!”[10]

天臺宗“圓融三諦”說,認為眾生的心通過圓融空、假、中三諦而把握一切現象的實相,也就是把握了真如。實相、真如有本體的意義。眾生的一心與本體相通。空、假、中三諦互相融合,同時成立,每一諦皆同時兼具其他二諦。“空”是諸法當體即空,是抽象的真理層面;“假”是諸法由因緣生,因而是假有幻有,是具體的現象層面;“中”則不執著于空、假二邊,而超越二邊,同時又綜合二邊,以顯中道佛性。此中抽象與具體融合為一。三諦中任何一諦并不孤立地成一領域,而是三諦互融,三重境界同時顯現;因為它們同時為一心所化的三智所觀照。于是,形成即空即假即中的三諦互融境界。天臺、華嚴學說充滿了中國形上學的智慧。

禪宗標榜“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其“即心即佛”的思想,把現實界與超越界打通了。涅槃境界、成佛理想、彼岸世界,其實就在當下,就在現實之中。寓出世于世間,在現實中求得解脫,正是中國佛教的特點。所謂“運水搬柴,無非妙道”,“平常心是道”,都是此意。禪宗在中國文化的影響下,以現實的人生置換虛幻的未來,創建了以現世的自我精神解脫為軸心的生命哲學,上求菩提,下化眾生,關懷現世,接近并幫助人民,成為中國佛教的品格。馬祖道一禪師說:“一切法皆是佛學,諸法即是解脫,解脫者即是真如。諸法不出于真如,行、住、坐、臥,悉是不思議用,不待時節。”可見形上本體與現象不二,佛心本性具足,道不在外。人們只要化解迷執,隨順自然,護持真我,則行住坐臥,無一不是真如,無一不是解脫。

反觀儒釋道三家,重心都在追求人生的理想境界,真善美合一的境界,都主張在現實生活中成就理想人格。與這一終極目標的達成相一致,其形上學的智慧,是周遍圓融、即體即用、即現象即本體、即剎那即永恒、既超越又內在的。要之,他們都沒有執定絕對完滿、永恒不變的獨立實體或邏輯的上帝,而是啟發人們架設許多通向本體理境的橋梁,化神奇于平淡,寓平淡于神奇。:

三、余論

西方實體主義學說無疑是人類哲學的寶貴財富,值得我們認真吸取。本文的目的不是評價這一學說,而是企圖說明,中國哲學的路數與西方前現代實體主義的路數很不相侔。在一定意義上,我們不妨說它是一種非實體主義的。中國哲學的原型觀念中,中國儒釋道三家的理論中,都有自己豐富的形上學或本體論思考,但它不是實體論式的。[11]中國哲學是一種機體主義的存在哲學、生命哲學、人生哲學,有它自己獨到的形上睿智。

這一非實體主義的本體論,啟導人們體悟人的本源的生存方式就是人與天地萬物一體,而不是人與世界、本質與現象、主觀與客觀的分離和隔絕。天與人、體與用、心與物的和合是世界與人最根本的存在狀態,只有從這一根本狀態出發才能更好地會悟或尋求世界的本體。

這一非實體主義的本體論,承認世界是一個大化流行、無窮變化的世界,承認本體與現象、現象與現象、人與天地人我間充滿著重重無盡的聯系和相依相待的網絡,人生存于這一永恒流動、相互關聯的世界中,沒有絕對至上、靜止自立的“體”,那種“體”對于人生沒有意義。世界存在的意義是隨著人的生存而展開的,而人的存在決不是某種實體、某種存在者,而是存在本身。

這一非實體主義的本體論,把關于形上本體的追溯與人生的現實活動和價值目標、理想人格與理想境界之實現結合起來,貫通形上與形下,貫通超越與內在,貫通理想與現實,最終圍繞著“人”而展開,而啟迪人們體驗生活,提升境界,超越自我,解放心靈,爆發出創造精神。

參考注釋:

[1]“五行”早在夏、商的時代就是一種重要的學說,決不是直到陰陽家鄒衍才發明出來的。請參見欒調甫:《梁任公五行說的商榷》,《東方雜志》21卷15號。

[2]參見魏啟鵬撰:《德行校釋》,巴蜀書社1991年8月版,第177頁。

[3]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北京大學出版社1985年2月版,第158頁。

[4]例如,中醫認為肝木是依靠肺金制約的,金衰不能制木則導致肝火旺,故在治療時應以培土生金為主,使肺氣宣通,以抑肝木。

[5]《黃帝內經》:“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養陽,秋冬養陰,以從其根,故與萬物沉浮于生長之門。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矣。”又“黃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陰陽。”這里所說的“根”、“本”、“根本”,是說生命(生息)與陰陽之氣是一回事,很重要,要注意護持,然并沒有形上實體的意謂。

[6]成中英特別重視“氣”包涵的動的功能、生命力及精神性等,見成氏《中國哲學范疇問題初探》,《中國哲學范疇集》,人民出版社1985年8月版,第77頁。

[7]李約瑟:《評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中州學刊》,1992年第4期,郭之譯。又,杜布斯(H.H.Dubs)把“氣”譯為“matter-energy”(物質—能量);陳榮捷把“氣”譯成“materialforce”(物質力量),并提醒人們注意,在11世紀宋明儒家出現之前,“氣”原初“指與血氣相聯的一種心理生理交融的力量”,因此應譯為vitalforce或者vitalpower(生命力),見陳榮捷:《中國哲學資料書》,第784頁;牟復禮則把“氣”譯為“有生命力的精神”,見牟氏《中國的思想基礎》,第60頁。

[8]李存山:《氣、實體與場有》,《場與有——中外哲學的比較與融通》(一),東匠靄嬪紓?994年8月版,第125頁。又請見李志林:《氣論與傳統思維方式》,學林出版社1990年9月第1版。

[9]詳見唐力權:《自由與自律之間:存在主義與當代新儒學的主體性觀念》,《場與有——中外哲學的比較與融通》(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7月版,第13~15頁。

第5篇

一、堅實哲學素養,同時豐富其他學科知識之輔助

在國外,教育哲學從業人員大多數是一些哲學家,或有很好哲學學習背景的人。而我國從事教育哲學工作的人主要是應教學需要從教育理論從業人員中抽取出來的,他們一般哲學基礎比較差[1].缺乏哲學素養就難以以哲學的視界審視教育領域之根本問題,夯實哲學基礎勢在必行,究其途徑,首先應研習哲學基礎理論,以熟知其基本概念、方法論原則、各流派的發展脈絡及各家學說觀點;其次,應廣泛閱讀最優秀哲學家之最精要著作,以了解哲學領域的學術深度,侵染大師之思想光芒,為自己開展學術研究做好思想前提;最后,實現由抽象的哲學轉化成具體的哲學。由于受傳統哲學研習模式之抽象思辨影響,前期的哲學學習顯得空洞理論化,但如果摒棄前期形而上學的理論修養,就失去后期形而下的實踐指導能力,最重要的是將前期所學哲學理論與生活、教育實踐結合起來以實現具體化。

各學科在內在脈絡方面有時驚人地相似,一些優秀的哲學家,有時還是一位優秀的教育家,甚至于是出眾的歷史學家和文學家,擁有多學科背景。特別是人文與社科知識背景的學者,對同一哲學和教育問題的思考更具多元化和全面化,譬如對學生失眠問題,若僅具備心理學知識,可能將其失眠歸于情緒不穩,心事重重,若同時具有心理學和醫學知識,則可能思考到學生是否由肝火過旺、心脾不足、心腎不交等癥候導致的失眠。與教育哲學密切相關的其他學科主要有社會學、心理學,甚至于人類學和管理學等,把握好這些學科與教育哲學的關系,有助于深入教育哲學研究,并提升教育哲學的學科地位。

二、研讀并吸納世界教育名著之精髓以期境界之提升

創寫優秀的教育哲學論文不僅需要深厚的哲學功底,對教育學本學科學術思想的把握也是必不可少的。世界著名教育學家的教育名著,本身就蘊含豐富的哲理,這些經過歷史考驗而沉淀下來的名著永遠閃耀著思想的光芒,有利于教育哲學的研究符合人的本性,順應生命的發展,體味這些思想并進行甄別和判斷,也有利于自身思想的成熟。只有知曉本領域思想家的學術功底和研究動態,才有利于尋覓自身之局限,奮斗方向的指向性也就更明確。這些優秀的教育名著主要有:夸美紐斯的《大教學論》,蘇霍姆林斯基的《怎樣培養真正的人》,約翰洛克的《教育漫話》,盧梭的《愛彌爾》,蒙臺梭利的《童年的秘密》,馬卡連柯的《家庭和兒童教育》,阿爾弗雷德阿德勒的《兒童人格教育》

三、在實踐中反思,在實踐中提煉,在實踐中升華

縱然人類早期的哲學家偏重于對萬物本體和宇宙起源的研究,得出的結論雖是濃重抽象思辨的經驗之談,但是他們的研究路徑源于在實踐中對宇宙萬象的迷惑所作的思索,哲學本身的學科體系是現實矛盾激烈交鋒后的產物,只是哲學具有普遍指導意義,這一特質讓人覺得高深莫測而有脫離現實之嫌。人類所做的一切努力和付出都應回歸到人自身的幸福,這是一切研究的初衷,也符合人類本性特質。教育哲學的研究者不應該僅僅游刃在這個學科的知識體系中翻翻書、讀讀書,還應在概念、原理和方法論方面作一些形而上的探討,教育哲學的研究路徑應該是:掌握教育哲學基礎知識及相關學科輔助知識-在實踐中反思-聽取同行及學生意見-批判教法之不妥,總結經驗之不足-不斷地深化和完善經驗以升華教育哲學理論。哲學與實踐的密切聯系并非為了迎合現實世俗之需要,而是本身符合人類作為生物體的本性特質,一切不符合人類生存、發展、幸福的人、事、物皆應舍棄。哲學探討如果在一些諸如語言辨析、邏輯辯論等一些細枝末節問題上糾纏不清,就已經是脫離實踐的滑稽之談。當代中國哲學家馮友蘭發現,西洋哲學總是在一些枝節問題上鉆牛角尖,對于人安身立命的大道理反而不講,只有存在主義是例外[2].而中國哲學歷來關注人類命運、人類的倫理法則與生命幸福的探索,教育哲學的研究應繼續中國哲學對人性問題關注的傳統,同時又要吸收西洋哲學嚴謹、實證、條理化的學術態度,讓教育哲學為教育領域根本問題的指導服務。

參考文獻:

第6篇

關鍵詞:蘇珊·朗格;藝術哲學;卡西爾;文化整體觀;美學思想;理論淵源

中圖分類號:J01 文獻標識碼:A

德國哲學家鮑姆加通將美學和邏輯學相區分,康德的《判斷力批判》已標志著美學自身的合法性,克羅齊最終完成了美學合法性的確立。在克羅齊之后,卡西爾對語言、神話(宗教)、藝術、科學等各種文化形式的本體論研究,提出美和藝術是文化的一種表現性符號形式的觀點,完成了藝術符號自律性的闡釋,最終確定了各種文化形式的合法性基礎。卡西爾將人類文化視為多樣統一的哲學理念,直接影響著蘇珊·朗格整體觀下符號論美學理論的構建。

一、符號整體觀

蘇珊·朗格整體論美學思想資源極其豐富,但對其產生深刻廣泛影響的莫過于卡西爾的文化哲學整體觀。朗格曾誠懇而謙卑地說過:“是卡西爾——雖然他本人從不認為自己是美學家——在其廣博的沒有偏見的對符號形式的研究中,開鑿出這座建筑的拱心石;至于我,則將要把這塊拱心石放在適當的位置上,以連接并支撐我們迄今所曾建造的工程。”[1](P.477)這里的“拱心石”是人們所熟知的,即卡西爾的符號論。但一直被人們所忽略的問題是,這“適當的位置”在朗格藝術哲學理論構建中到底是處于一個什么樣的位置?其實這“適當的位置”就是朗格從她的老師卡西爾那兒秉承過來的文化哲學理念——現代科學整體觀。朗格如同卡西爾一樣,將現代科學整體觀作為自己理論構建的哲學基石,而卡西爾的符號論只是朗格美學理論展開的關鍵詞。作為新康德主義者,卡西爾遵循康德的“批判哲學”路徑,繼承并發展了康德的圖式論思想,構建了在20世紀產生重大影響的符號文化哲學體系。“圖式”是康德哲學體系中的重要概念,它是起溝通聯結作用的一種認知的形式結構。它是一種“把知性概念在其運用中限制于其上的感性的這種形式的和純粹的條件”[2](P.140),正因“圖式”這一感性條件,純粹知性概念才得以運用。但在現代科學整體觀的影響下,卡西爾已經不滿足康德的“圖式”思想,認為康德的“圖式”缺乏一種伸展性,只是囿于自然科學的狹義范圍。卡西爾試圖將康德的“圖式”擴展為能說明人類諸種文化的“符號形式”。卡西爾認為,人類文化所創造的一切符號形式,無論是神話(宗教)的、藝術的還是歷史的,都和自然科學所描述的世界圖景同樣是真實的,并非實證的才是科學的。卡西爾以符號的獨特視角為起點,切入人類文化的各個扇面,通過對各類人類文化基本特征的深入研究,提出了“人是符號的動物”的著名論斷。那么,“符號”在卡西爾的理論中又作何解釋呢?卡西爾告訴我們:“所有在某種形式上或在其他方面能為知覺所揭示出意義的一切現象都是符號,尤其是當知覺作為對某些事物的描繪或作為意義的體現、并對意義作出揭示之時,更是如此。”[3](P.109)這樣,符號不僅能像康德的圖式那樣在科學認知中起中介作用,構想自然界的景觀,而且也能在人類文化諸形式中顯現出人應有的世界。神話(宗教)、藝術、歷史與科學等都是人類文化打開的不同扇面,各自體現了文化本原性的賦形力量。由此我們可知,人的本質力量是通過符號活動得以對象化的,文化的符號形式展示了人自身不斷發展與完善的歷史過程。卡西爾對符號論的研究方法盡管是分析的,但他的人類文化觀則是以整體論統攝的。卡西爾認為,雖然人類文化形式的符號極其豐富而且多變,但只要我們堅守整體觀就能對諸文化形式進行整體的把握。因為“一種‘人的哲學’一定是這樣一種哲學:它能使我們洞見這些人類活動各自的基本結構,同時又能使我們把這些活動理解為一個有機整體。”[4](P.107)在此,卡西爾運用現代科學整體觀,把具有抽象化的圖式與功能在于象征某種意義的符號統一了起來,把康德哲學中只有在科學范圍內才具有的“真實性”擴大到了人類全部文化領域,以獨特的符號形式作為文化哲學的邏輯起點,闡釋了人類文化的豐富性和獨特性。卡西爾試圖用符號整體統一諸文化形式的構想,為朗格研究藝術哲學夯實了整體觀的哲學基礎。可是,朗格并沒有沿著卡西爾的邏輯路線將藝術哲學理論建構于符號的理性方面,而是從符號的原始功能入手進入到符號的感性方面。卡西爾用分析的方法對思維邏輯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將諸文化符號形式分為邏輯符號和非邏輯符號兩大類。朗格通過細致的考察,認為卡西爾關于符號兩分法中的非邏輯符號可以置換為表現性符號。即所有的符號都存在傳達形式的問題,作為藝術的傳達形式不宜使用“非邏輯符號”這一概念,因為它過于寬泛,沒有揭示出藝術獨特的本質特征。符號應分為推理性符號和表現性符號,唯有如此,我們方能在整體論語境下給藝術一個自足的空間。推理性符號將我們導向“外部的客觀現實”的描述,幫助人類探索外部世界發展的模式;而作為表現性符號則將我們導向“內部的主觀現實”,使我們內在的主觀情感顯現為感性的世界,體驗情感發生的全過程,本真地把握生命的生成運動。朗格在其藝術哲學的研究過程中,自覺地將科學與人文兩大文化形式進行整體性觀照。朗格的看法是,藝術雖然不像自然科學那樣以抽象思維方式為主,但它在根本性上與自然科學達成一致。兩者因文化的歷史發展曾作暫時的揖別,但最終它們將會在人類文化發展的某一個契合點上再次攜手共進。藝術家相對的原則是藝術這個有機的整體,如同科學理論構建中整體性訴求一樣。在藝術作品中,人的生命力彰顯應注意以下兩個方面:一是藝術的形式是作為一個整體性符號顯現在人們面前的,其中每一個符號都不能脫離整體而存在:二是藝術的各符號之間保持自足的契合,不能假借“創造”之名,隨意地割裂。否則,生命形式只能是一種碎片化的人為拼湊。因為藝術遵循的是符號構形,借助直覺思維“言說”著推理性符號不能言說的東西。藝術的符號形式之所以能夠傳達出我們的情感世界,正是這一符號形式與我們的情感世界有著邏輯類似性的緣故。“藝術形式與我們的感覺、理智和情感生活所具有的動態形式是同構的形式。……以至于在人們看來,符號與符號表現的意義似乎就是同一種東西。”[5](P.24)藝術就是通過感性賦形將我們情感世界顯現出來的一種文化形式,這種形式不僅是一種邏輯的形式,更是一種生命的形式。朗格進一步指出,不管是推理性符號還是表現性符號,都存在著非理性的直覺。直覺是新的思想產生和釋放的過程,是一種比思想更深刻的思想。直覺思維在人類思維活動中占據著本源性地位,直覺思維滲透在人類的一切符號活動和文化形式之中,是一種不須經過推理過程而達到對現實把握的特殊認識,凡是文理相通的人無不具有高度的直覺能力。表現性符號中的直覺不是可供理性思維的概念,而是具體的感性表現形式。在藝術具體的感性表現形式中,藝術所創造的符號無疑是一種虛幻意象。這就意味著藝術的虛幻意象是一種具體的抽象,是思維外在傳達的一種特殊的形式。它如同科學中的直覺一樣,引導藝術家越過邏輯思維的理性制約,而直達創造之物的內在本真。藝術直覺形式不是對各種形式要素的機械組合,而是依照藝術家的最終目的荷載意義。像舞蹈,它的符號形式絕不是實體的人的物理運動與組合,而是虛構出來的表現生命力的一種自由的創造,是人的一種純粹的直覺表現形式,它連接著我們整個的生命運動,讓我們從不可分割的文化整體意象中感知生命的意義。

二、形式整體觀

卡西爾將符號視作其文化哲學的支撐概念,但符號何以認知?在卡西爾看來,我們認知符號的途徑便是形式。如果沒有符號形式的有效傳達,就連自然科學中的物理學定律和關系都是不可思議的。卡西爾在談論藝術時指出,藝術是感性的符號形式創造,這種形式不是別的形式乃是一種生命的形式。“生命形式”這個概念是卡西爾在他的三卷本《符號形式哲學》中首次提出來的,雖然卡西爾在這部著作中對藝術沒有進行具體地闡述,但是有關藝術本質的問題,卡西爾顯然已經有了根本性的哲學把握。當卡西爾文化哲學理論形成體系并發展成熟時,這一問題便在他晚期的《人論》中得到了具體集中的探討。卡西爾通過康德的《論德國建筑》以佐證自己關于藝術是生命形式創造的觀點:“藝術早在其成為美之前,就已經是構形的了,……人有一種構形的本性,一旦他的生存變得安定之后,這種本性立刻就活躍起來。”[4](P.21-222)卡西爾主張,包括科學在內的各種文化形式都是人類精神自由創造活動的不同表現形式。這些形式體現了人類精神創造的不同力量、結構和組織原則,共同構造了人的經驗世界。因此,只有通過對各種文化形式的特殊結構和規則的深入研究,才能揭示人的完整的精神結構。藝術形式并不是牛頓式的機械排列,倒是諸矛盾張力經由作家的整體觀照而獲得的內在和諧。即便我們否定藝術創作的整體和諧預設,但我們在接受藝術文本時仍然會運用整體觀念。把藝術僅僅視作一種自足的語詞存在,顯然是狹隘的、不合適的。我們所要做的是,尋找各獨立存在的外在聯系與內在關聯,從整體的語境中指稱存在的角色并賦予其語義。當一部作品離開了其存在的整體語境時,它什么也不能被指稱,只是一堆無法顯現意義的孤立符號。卡西爾的藝術形式整體觀直接影響著朗格對現代美學思潮的反思。朗格認為,符號不僅是世界的表征,也是人類能動把握世界的有效方法。人類的經驗材料通過直覺賦予形式,直覺將內容與形式統一起來。雖然貝爾的“有意味的形式”是對藝術本質一次嘗試性的解釋,但其解釋的意義顯得缺乏邏輯的清晰度,且帶有神秘主義的玄惑。朗格在借鑒傳統美學理論時,以綜合發展的眼光從符號整體論角度對藝術作了新的界定。朗格在其1953年出版的《情感與形式》中明確地指出:“藝術,是人類情感的符號形式的創造。” [1](P.51)因為“藝術品本質上是一種表現情感的形式,它們所表現的正是人類情感的本質。”[5](P.7)朗格借用現代物理科學中“場”的理論構想,在藝術研究中創造了一個“藝術場”的概念。物理學中的“場”是指一個限定的域,是一種整體的存在。場中的每個部分的性質都由場的整體性質決定,但場的整體性質并非其各個部分性質簡單相加或算術總和。從藝術哲學角度理解,“藝術場”是指文本與一切文化之間的相互聯系、相互影響和相互制約。朗格認為,近代科學有礙于這種個性的平衡發展,因為它過于偏重知識的分析和追求公式化的材料。雖然科學的抽象化是必然的方法,但不是唯一的方法。科學的抽象總有自身的限度,科學理論是看不見的,它需要形象化的外在傳達。即便是所謂的抽象的符號,也需要一種形象化的陳述。藝術如同其它文化形式都是符號的表征,只是各種文化形式的構成方式不同而已。我們要想更好地認識藝術的本質,就不能只是在藝術這個圈子里轉悠。我們不但要走進去,還要能走出來,看看藝術生存的環境是什么樣。藝術哲學應具備現代科學整體觀,像克羅齊的表現直覺說只是一種單純的心理學表現,其實藝術符號的表現除此之外,同時還存在著邏輯的表現。因為藝術并不是情感本身,只有當情感與形式形成一個有機的生命整體,藝術才是我們可以觀賞的特殊符號形式。而這種特殊符號形式的獲得,無疑離不開藝術的抽象原則。當美學不能給藝術存在形式一個合法性的描述,就意味著它喪失了描述和被描述之間的內在邏輯與外在邏輯的一致性。為了讓美學研究具有辨證的有效性,必須將藝術這一文化存在從復雜的文化背景中抽繹出純粹的自足的形式,同時還得將其放回生成的文化語境之中。而以往各種流行的美學理論并不符合描述合法性條件的要求,且他們的研究范圍是狹隘的,研究的方式方法是封閉的。朗格如同她的老師卡西爾一樣有著很好的自然科學基礎,對格式塔心理學是相當諳熟的。朗格從該理論完形概念入手,在其《情感與形式》中為我們進行了極為細致的邏輯梳理。朗格指出,藝術家的創作是一個極為復雜的過程,起初往往是捕捉到一個由整體文化長期蘊育而成的“意念”。藝術家在“意念”指導下逐步對物理世界進行處理和心靈世界的轉化,隨著藝術家的想象力的不斷展開而得以造型,從而將藝術中的符號表現為整體性的藝術符號。藝術家“面對著造成其各種不同功能的影響,它似乎堅持著自己最初的目的,并從自己真正的主干中創造出變型,而不是用別的什么東西簡單地取代它”[1](P.141)。這就像音樂基質具有結構有機統一性似的,無論是音調和諧、節奏重復,還是旋律進行,樂句起止,作為整體藝術的符號無疑要遵從音樂基質的有機形式。這種藝術符號形式恰似生命原動力的血脈,讓各藝術中的符號彼此關聯著,共同形成一個承載著生命力推動的合力,使藝術品的表現性形式臻于完形。一個真正具備創造能力的音樂家從不機械地單一地處理音樂符號,而是將每一符號的選擇始終把握在整體音樂的形式構成之中,讓獨立的音樂符號與其它每一音樂符號達成一種畢達哥拉斯式的內在和諧。對于藝術自足來說,藝術是自洽的、封閉的。但對于人類整體文化構成來說,它又是開放著的。因為“具有有機聯系和生命節奏的抽象形式只不過是整個情感表現的小小組成部分,而且自始至終都是以潛在的形式存在于這個大的整體之中”[5](P.171)。在這個裂變的時代,藝術企圖以破碎的意象昭示被遮蔽的世界。但它已無力揭去面紗,獲得神諭。它只能放棄終極意義追求,讓意義無限推遲出場。而朗格在卡西爾藝術整體論影響下所建構的符號論美學,讓差異之物走向歷史的前臺,從生活的碎片之中發現其意義總體性的可能,完成了藝術范式的重大轉換,在有關后現代藝術的一片喧嘩聲中,為我們作出了藝術重構的超越性回答。

三、文化整體觀20世紀后半葉的后現代文化似乎君臨天下,在其碎片化的熱炒聲中忽略了德國哲學卡西爾文化哲學對當下文化運動的特殊貢獻。卡西爾和德國古典哲學家一樣,都將目光聚焦于人類精神的自我認識。但與德國古典哲學家不同的是,卡西爾并沒有將理性歸結為人類精神唯一的決定因素。卡西爾認為,人類精神是一個兼容情感、直覺和思維在內的有機整體,理性與非理性都是人性整體構成的必要部分,不能簡單地將它們中的一項化約為另一項的支配物,語言、藝術、宗教、科學等都是人類整體文化演化過程中的不同存在形式。各種文化形式都開啟了一個簇新的地平線,展示了人性發展歷史的新視面。雖然各種文化形式都有其特殊品性與結構,但從功能方面看,各文化形式是具有內在聯系的一個不可分割的有機整體。任何理論都是我們對這個世界的預設與構想,同樣,“一個文化哲學是從這樣的假設出發的:人類文化的世界并不是雜亂紛離的事實之單純集結。它試圖把這些事實理解為一種體系,理解為一個有機的整體。”[4](P.348)哲學是萬科之母,盡管科學實證主義極力懸置哲學在科學中應有的話語權,但科學發展史告訴我們,所有偉大的科學家都有深厚的哲學基礎。哲學并不是對單純的事實搜集,從中歸納出邏輯的結果,而是試圖把這些雜亂的事實理解為有著內在邏輯聯系的整體,于這整體之中對世界進行根本性的追問。卡西爾的文化哲學給自己提出的任務是,“它的出發點和它的工作前提體現在這種信念上:各種各樣表面上四散開的射線都可以被聚攏來并且引向一個共同的焦點。在這里事實被化為各種形式,而這些形式本身則被假定為具有一種內在的統一性。”[4](P.348)在卡西爾看來,人類文化是有機體的整體,它處于永恒的創造過程之中。構成我們生活的不只是原初的物質或客觀實體,而是由性質與關系構成的符號“有機體”。世界的實在性在于它的符號構建,符號就是世界,世界就是符號。有機體的根本特征是符號的構建活動,而這一構建過程是有機體各元素之間內在聯系的整體創生過程。卡西爾在《符號形式哲學》中明確地指出,我們既不能形而上學地描述人的突出特征,也不能靠物理科學揭示人的本性。要想真實地界定人的本性,只能從人的“勞作”入手。“勞作”既是人的起點,同時又是人的終點。正是人類的生產活動所生成的體系,劃定了“人性”的圓周。歷史不是既成不變的“事實”,它是具有生成性的“事件”,而歷史的生成性全在于人的創造性。盡管不同時期或同一時期不同群體各自的創造對象不同,但是作為一個整體的人類,它總是離不開形而上學總體性的預設,因文化功能的統一性必然地趨向于一個共同的目標。人類的一切文化形式都是這個圓的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我們所見到的是已經打開的扇面,還存在著被遮蔽或正在逐漸打開的扇面,它們共同構成了人類文化的一個有機整體。正如笛卡爾在《第一哲學沉思集》所說的那樣,當人們審視上帝的作品是否完美時,不應該只將一個造物孤立起來看,而應該把上帝所有的造物都合起來看。只有當我們以有機整體的文化哲學視野瞭望這個世界時,我們才能真正展示人性的廣度和深度,從而最終展現出一部人類精神文化生成的整個發展史。卡西爾秉承自古希臘已來的世界和諧統一的科學哲學思想,堅持整體論,反對機械論和破碎觀,尋找各種文化最大的內在統一性。他用發展開放的眼光告訴我們,在開放的世界中,我們必須把一般實在的性質和特殊意識的性質作為一個結合的整體來理解,且這個整體是處于運動和展開的無限過程之中的。雖然卡西爾的文化整體論為朗格符號論美學提供了哲學基石,但這并不意味著朗格的符號學美學只是對卡西爾文化整體觀的具體闡釋。卡西爾的符號論只是對神話、宗教、藝術、歷史和科學的性質進行了哲學界定,但并沒有進入到諸文化的深層結構。而朗格則將符號論作為自己美學理論展開的關鍵詞嵌入藝術的各個層面,為我們研究藝術哲學開辟出廣闊的視界。朗格告訴我們,符號絕不是意義的本身,它只是象征著意義。符號與其意義的關系在原始先民的神話思維方式中是融為一體的。在他們的眼中,符號并不代表對象,符號本身即是對象。當人類進入文明時代,已經將符號與其所象征的對象進行有意識地區分。我們應避免邏輯實證主義者的做法,將符號的內在意義抽空純化為一種物理的記號,使符號與其所傳達的意義完全成為一種外化的關系。其實,科學家的心理意象也是創造性科學思維中的重要環節,所不同的是,藝術家頭腦中形成的意象,必須以主觀情感去感受物象,而科學家的心理意象,既可用實際觀察到的對象來構造,也可以從科學理論的傳達物之中獲得。朗格的美學理論雖然像其老師卡西爾重視藝術的抽象特性和理性認識作用,但其理論所堅守的核心是,藝術是人類情感生命形式的表現。作為人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藝術符號的構成形式有自己極強的特殊性,它在感性直觀的形式中為我們創造了一個“活生生”的審美王國。藝術符號具有文化遺傳屬性,在一定的社會語境里,不但可融通共享,還可傳達出普遍的文化意義。藝術創作一方面是藝術符號自在性的組織和構成過程,另一方面又是人的“勞作”世界的符號化過程。譬如,一首詩既是一個獨立自足的文本世界,同時又是人類整體文化打開的一個扇面。因為“詩化語言保持了一種奇異的萌發力和創造力,與人類精神的不息的創造力相呼應。它激活那沉睡的活力,煥發出蟄伏在無意識深處的結構性的力。它給予孤立于即成文化中柔弱的個體以創造者的位置。詩化語言在于利用這自然之力即無意識的語言形式把意識的語碼或文化的單元重新結構。”[6]這就是說,藝術形式以其有機整體性開辟著生命的新境界,構建人最高的真實存在方式。藝術創造的目的就是呈現一個完整的感性文化世界,這個世界因其內在組織的功能統一性而成為有“意味的形式”。藝術世界具有不可窮盡的特殊意義,在向人類展示著新的文化天地的同時,擴大和提升了我們的生存空間。朗格以其文化整體觀為我們打開了一個全新的藝術哲學景觀,雖然朗格本人并沒有用“后現代”這個詞,但她卻是以科學與人文想融合的當代思想談論現代藝術的。朗格是贊譽現代世界的,但她也清楚地認識到現代社會的局限性,并指出要修正與超越它。朗格發現在現代社會開始之時,在藝術哲學中反理性主義就已經初現端倪,理性的作用更多地受到限制。但朗格在堅守傳統的過程中同時守望未來,不僅要求重建個性原則,而且還要求重新形成作為整體的知識有機體概念。朗格把自己所處的時代看作是一個辯證發展的文化大綜合時代的開端,并把自己看作是其中的一員參與有關藝術本質的對話。

參考文獻:

[1][美]蘇珊·朗格著,劉大基等譯.情感與形式[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

[2][德]康德著,鄧曉芒.純粹理性批判[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3][德]恩斯特·卡西爾著,甘陽譯.符號形式的哲學(第1卷)[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23.

[4][德]恩斯特·卡西爾著,甘陽譯.人論[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

[5][美]蘇珊·朗格著,滕守堯譯.藝術問題[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6]耿占春.隱喻[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3.206.

Theoretical Relation between Susan Langer's Aesthetic Thought and

Integration Overview of Cassirer's Cultural Philosophy

WANG Zhi-de

(School of Liberal Arts, Huaihai Institute of Engineering, Lianyungang, Jiangsu 222005)

第7篇

題目:語境下自覺消解類人學本質的第一人――論施蒂納及其重要價值

研究目的及意義:施蒂納是青年黑格爾派的重要人物和邏輯終結者,他的代表作《唯一者及其所有物》第一次全面的批判了費爾巴哈甚至是啟蒙思想以來的古典人本主義邏輯,也是西方思想史上在現代性的語境中第一個自覺地消解形而上學的人,而且他直接地影響了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意義。然而在傳統的思想史教學中,施蒂納被貶為一個小丑式的淺薄理論家,雖然國內目前有個別學者深刻地認識到了施蒂納的重要意義并作了簡要的分析,但這種不受理論界重視的情況仍未完全改變。我的研究試圖對施蒂納的代表作的理論特色及其思想對費爾巴哈、馬克思等當時各種哲學的巨大影響進行闡述分析以及對其思想與克爾凱郭爾、尼采、阿多諾甚至當代后現代思想的理論相似性進行淺要發掘。

研究計劃:立足現有資料,力求先把握施蒂納的代表作《唯一者及其所有物》的主要內容與理論邏輯,同時參照早年和現有學者對施蒂納的研究成果(如張一兵《回到馬克思》中對施蒂納的研究),然后進一步尋找分析施蒂納反對形而上類本質思想的當世影響,以及他的思想與克爾凱郭爾、尼采、阿多諾及后現代思想的理論相似性。

章節目錄

一.施蒂納其人及其代表作介紹

(1) 施蒂納其人及其所處的環境。

(2) 施蒂納代表作《唯一者及其所有物》的文本分析。

(3) 施蒂納的理論觀點及對其分析。

二. 論施蒂納的當世影響與沖擊

(1) 施蒂納思想對當時各種哲學(重點是費爾巴哈哲學)的批判。

(2) 施蒂納對馬克思思想形成的直接影響。

三.施蒂納思想的后世意義:分析施蒂納的思想與克爾凱郭爾、尼采、阿多諾甚至后現代思想的相似性。

1. 施蒂納與克爾凱郭爾

2. 施蒂納與尼采

3. 施蒂納與阿多諾

4. 施蒂納與后現代思想

四.結論

主要:

施蒂納《唯一者及其所有物》,商務館89年版

張一兵《回到馬克思》,江蘇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孫伯揆《探索者道路的探索》2002年版

張鳳陽《現代性的譜系》南大出版社2004年版

道格拉斯.凱爾納《后現代轉向》,南大出版社2002年版

張一兵《無調式的辯證想象》,三聯書店2001年版。

羅素《西方哲學史》商務館1982年版

尼采《論道德的譜系》商務館1992年版

尼采《權力意志》商務館98年版

尼采《偶像的黃昏》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梯利《西方哲學史》商務館2000年版

趙敦華《西方現代哲學新編》北大出版社2001年版

劉放桐《現代西方哲學》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譚培文《唯物主義如何可能成為社會主義哲學基礎的歷史唯物主義》,《華中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版》

第8篇

本科論文致謝詞

致謝論文

在本篇論文完成的同時,我首先要感謝我的導師XX老師。在X老師的悉心指導下,我的論文才能如此順利的完成。并且得到了其他老師的肯定。在本篇論文的完成過程中,X老師對我提出了很多建設性的指導意見,細心地和我講解論文中出現的問題,給予專業上的指導,信心上的鼓勵。我能順利完成本篇論文和老師的認真指導和辛苦的批改是分不開的,在此我由衷論文寫作的向X老師表示感謝。

同時我也要感謝學校和學校的領導給我們創造的良好的學習環境,讓我們能夠在良好的氛圍中完成論文。感謝同學和家人在這期間的大力支持。

畢業論文致謝詞范文

致謝

本研究及學位論文是在我的導師鄭建立副教授的親切關懷和悉心指導下完成的。他嚴肅的科學態度,嚴謹的治學精神,精益求精的工作作風,深深地感染和激勵著我。從課題的選擇到項目的最終完成,鄭老師都始終給予我細心的指導和不懈的支持。兩年多來,鄭原創文秘網站:文秘知音教授不僅在學業上給我以精心指導,同時還在思想、生活上給我以無微不至的關懷,在此謹向鄭老師致以誠摯的謝意和崇高的敬意。

在此,我還要感謝在一起愉快的度過研究生生活的電工樓105各位同門,正是由于你們的幫助和支持,我才能克服一個一個的困難和疑惑,直至本文的順利完成。特別感謝我的師妹葉秋香同學,她對本課題做了不少工作,給予我不少的幫助。

在論文即將完成之際,我的心情無法平靜,從開始進入課題到論文的順利完成,有多少可敬的師長、同學、朋友給了我無言的幫助,在這里請接受我誠摯的謝意!最后我還要感謝培養我長大含辛茹苦的父母,謝謝你們!

最新本科畢業論文致謝詞

彈指一揮間,大學四年已經接近了尾聲。當自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完成這篇畢業論文的時候,自己也從當年一個從山里走出的懵懂孩子變成了一個成熟青年,回想自己的十幾年的求學生涯,雖然只是一個本科畢業,但也實屬不容易。首先,從小學到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就不是一個小數目,這當然要感謝我的爸爸媽媽,他們都是農民,沒有他們的勤勤懇懇和細心安排,我是無論如何也完成不了我的大學生活。沒有他們的支持和鼓勵,我也不可能完成我經濟學第二專業的學習。當然,一個農民家庭要同時供兩個大學生上學,沒有別人的幫助和接濟是相當困難的。因此我要感謝那些在我求學時對我經濟和精神上幫助的親戚、朋友、老師和同學們,我的生活因你們而精彩和充實。

華中科技大學,這里嚴謹的學風、優美的校園環境使我大學四年過的很充實和愉快。我第一學期是在哲學系度過的。在這短短的半年時間里,我有幸和許多優秀的同學一起學習,聽睿智的哲學老師講授哲學。后來由于一些本可抗拒但一時沖動的原因,我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哲學系,離開了親愛的哲學系的老師和同學們。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年時光,但我確實學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識,尤其是對我思想和方法上的指導。這些有用的東西一直對我大學的學習和生活有很重要的指導作用,我相信,這些東西將伴隨我走完整個人生的道路。現在回想起在哲學班的日子,還是那么的溫馨和愜意,我不能不感謝當時哲學班的每一位同學和老師,跟你們在一起學習、生活,那真是其樂融融,妙不可言!

大一下學期,我轉專業來到了一個新集體,開始了新的專業。雖然老師和同學都是新的,專業是新的,但我仍然感受到了那種來自老師和同學們的熱情和融洽!這對我融入新環境,對新專業產生興趣是非常重要的。公管院的老師更是讓我難忘,他們嚴謹的學術態度,幽默風趣的授課方式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影響。在這篇論文構思和寫作過程,我的論文指導老師王國華教授,對我論文的完成更是功不可沒,王老師每次給我的疑問給予細心的解答并給出寫作建議,對我的論文進行細心的修改,使得我的論文結構一步一步的完善,內容日趨豐滿。沒有王老師的細心指導,這篇論文是不可能完成的。

書到用時方恨少,在這篇論文的寫作過程中,我深感自己的水平還非常的欠缺。生命不息,學習不止,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學習和完善的過程,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本科論文致謝詞范文

本論文是在我的導師XXX教授的親切關懷和悉心指導下完成的。他嚴謹的科學態度,精益求精的工作作風,誨人不倦的高尚師德,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崇高風范,樸實無華、平易近人的人格魅力深深地感染和激勵著我。從課題的選擇到項目的最終完成,X老師都始終給予我細心的指導和不懈的支持,在此謹向X老師致以誠摯的謝意和崇高的敬意。

感謝XX學院的老師對我的教育培養。他們細心指導我的學習,在此,我要向諸位老師深深地鞠上一躬。

感謝給我提供參考文獻的學者們,謝謝他們給我提供了大量的文獻,使我在寫論文的過程中有了參考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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